第21章 道貌岸然

啪！

纪水芙一巴掌甩下，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打自己长子，以至于因为生疏而过于用力，整个手掌都己经麻痹。

“若非你是我亲子，我真恨不得将你阉了送进宫去。”

“管不住自己身体就罢了，竟连自己妻子怀孕了都不知？你口口声声说爱云岫，是为了娶妻还是为了在家中狎妓？”

周砚昭半脸麻木，连着耳中都嗡声不断。

换作平日，纪水芙动手打他，他定然愤愤不服，要装出一分硬气来。

可此刻，看着那一片血色，回想着自己心爱之人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而他却以双腿与正妻去衡量两人的爱，更是在其侍女三次提醒下不闻不问。

纯粹的恶人或许不会愧疚，可伪善如他，那愧疚之心都要将他熬干了！

“我，我爱云岫。”

“我想，我想将最好的一切都给她，我真不知道，母亲，我真的不知道云岫怀孕，更不知道她会，会劳累至见红。”

“郎中，大夫，不，请御医！”周砚昭手撑着地面转身，抱着自己母亲双腿，哀嚎道：“母亲，求求你，去，去请御医，我不想云岫出事，不想我们的孩儿出事！”

周砚昭声音悲切，泪水与鼻涕齐流，配合那半边红肿似渗血的脸庞，整个人说不出来的可怜。

可偏纪水芙眼眸中冷意却更盛了几分。

“为娘可以去请御医，但你想好了，云岫腹中孩子己有了月份，这事若传出府，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周砚昭一哆嗦，口中千万哀求之语再难有一字吐出。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世家大族最重颜面，成亲夜甚至有人检查新人落红，哪怕他与江云岫特殊，但未婚先孕这事难以揭过。

“母亲是觉得云岫不自爱？”

“我是替云岫不值，至于不自爱……你是说你自己，还是在装傻？”

纪水芙攥拳，几乎忍不住再动手。

未婚先孕于常人家或许就是些许流言蜚语，闭目塞耳便是，但于辅国公府这等世家之属，从来都不是什么自家事。

世家之属，最重血脉亲缘，一姓数百年积累为人所窃，那此一脉还有出头之日？

所以江云岫的问题不在辅国公府，而在周氏一族，在所有世家的共识之上。

可偏偏周砚昭却要装傻，将此等大事推责至两女子身上，如此担当，怎堪为人子，为人夫，为人臣子！

周砚昭低头，被拆穿的羞愧感驱散了些他心中的愧疚，他清楚，江云岫会怀孕全然是因自己贪欢，他怪不了江云岫，却对那未出世的孩子有些许排斥起来。

若这孩子晚些出现，今日他不会受此屈辱，不必心怀愧疚，也不至于左右为难，仰自己母亲处事。

见周砚昭不言，纪水芙也不再说什么，他迟早会成为孤家寡人的。

从与江云岫做交易开始，给出她无法拒绝的筹码以后，纪水芙便清楚，江云岫迟早会站到自己这一边。

“青荷，请李御医进来吧。”

门口处，青荷身旁，年过半百的李正时神色很是僵硬，他己经来了有些会了，虽然事情前后没有看到，但这对母子的关键对话他可是听了个明白。

若非在太医院里练就了一身面不改色，过耳不闻的本事，又有皇后在其中穿线，他是真想转身走人，不掺和这辅国公府的破事。

“下官见过国公夫人。”

可李正时到底也只能想想。

“李御医，麻烦你给我儿媳看看。”纪水芙站起身，带着些许敬意嘱咐道：“一切……以大人为重。”

李正时点头，侧头看了眼火炉上煨着的药罐，以他的医术水平只凭些许药味便知道其效用。

不动声色的轻摇了摇头，最近京城里最大的消息他自然有所耳闻。

本以为这位辅国公人是乱来了些，但好歹是有情有义的，可如今看来，赵家嫡女与孙家姑娘错嫁之事怕没那么简单。

“国公夫人，少夫人她多日积劳，加之心中积郁，身体己至极限。”

“腹，腹中……”

“首言便是，就是有些让李御医见笑了。”见李正时犹豫，纪水芙面色平静道。

“呵呵”，李正时干笑两声，连奉承的话都不敢多说。

“少夫人身体无什大恙，但喜脉微弱，恐有小产之危，不知……”将目光从床榻旁的男人身上收回，李正时看着纪水芙继续道：“这孩子国公夫人是否打算留下？”

纪水芙蹙眉：“若要留下，对大人可有损伤？”

“少夫人腹中胎儿胎心不定，若要挽回，非虎狼之药不可，可但有万一，少夫人以后怕是再难有身孕。”

在宫里当御医，医术高明与否不是最重要的，再好的医术都有治不好的病，所以求稳是身为御医的关键所在。

而求稳的第一步，便是说清利害，交由别人去做决定。

“大人为重，这孩子我不要了！”周砚昭悄然抬起头，连半点犹豫也没有，就做了决定。

在刚看见江云岫身上的落红时，他的确担心孩子能不能保下，但此刻他却觉得，这孩子适时的离去，对他，对整个辅国公府而言却是百利一害的大好事。

李正时不奇怪，这才是权贵之人应有的选择，可他却还是等着纪水芙做决定，对周砚昭的话只当没听见。

“这……”

纪水芙面露犹豫，这孩子能不能保下，她还真没想过，毕竟她来这里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日后名正言顺的让江云岫站在她这一边。

“李御医，可有方法让我儿媳暂时醒来？”

上一世这孩子没来过，但她能重活，没道理不给这未出生的孩子一次机会。

“这个决定，只能由我儿媳自己来做。”

李正时讶然，细细瞧了瞧纪水芙，这辅国公府倒真有意思，儿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母亲却是面冷心热，对一个妓子出身的儿媳也这般看重。

“国公夫人，且容下官施针。”

纪水芙点头，冷眼瞥了眼想要说话的周砚昭，她可还有一巴掌没能扇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