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烽火别

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楚云飞的骑兵队如一阵狂风卷来。晋绥军军官的将校呢制服在阳光下笔挺如刀，与李云龙那件破旧灰布军装形成鲜明对比。

"李兄！"楚云飞勒住战马，目光扫过满身血污的李震宇一行人，"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李震宇胸中涌起一股热流。这位晋绥军团长冒险深入敌占区接应，一旦被日军发现，不仅军职不保，更可能被阎锡山以"通共"罪名军法处置。

"楚兄高义，李某铭记于心。"

楚云飞淡然一笑，挥手间，骑兵己展开警戒队形："客套话免了。北面十里处有日军摩托化部队，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李云龙的大嗓门插了进来："老李！老周呢？伤得重不重？"他跳下马，看到周卫国肩上的绷带，脸色一变，"他娘的，谁打的？老子带炮连端了他老窝！"

"云龙兄。"周卫国勉强笑笑，随即急切地看向后方卡车，"我爹在车上，伤得很重..."

众人围到卡车旁。周继先躺在临时担架上，刘远正给他注射吗啡。老人面色灰白，呼吸时胸口发出不祥的杂音。

"肺部感染，加上心脏衰竭。"刘远声音低沉，"必须立即送大后方医院，否则..."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楚云飞脸色一变："日军侦察队！李兄，你们带着伤员先走，我部断后！"

"不行！"李震宇断然拒绝，"一起走！魏和尚，把老先生抬到李云龙的马车上。"

刘远却按住担架："不能跟你们走。"他指向东北方向，"鬼子的主要追击方向是晋西北，带着义父反而危险。我己经联系了新西军交通站，可以经皖南转送重庆。"

周卫国身体一震，手指深深掐进卡车挡板："远哥，爹他..."

"卫国。"刘远按住弟弟肩膀，"相信我。当年南京沦陷，是我没保护好家人。这次..."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这次我拼死也会护爹周全。"

一阵沉默。摩托车声越来越近，间或夹杂着日语喊叫声。

"就这么定了！"李云龙突然拍板，"老周，你爹跟着刘同志最安全。楚兄，你的骑兵往东佯动，引开追兵！老李，你们跟我走西边山谷！"

方案迅速敲定。刘远指挥手下将周继先转移到一辆伪装成粪车的特制马车上，上面铺满稻草，暗格里有药品和氧气袋。

离别时刻，周卫国单膝跪在马车前，颤抖着为父亲系好衣领纽扣。这位在战场上令日军闻风丧胆的铁血军人，此刻眼眶通红，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阿文。"周继先突然睁开眼，枯瘦的手抓住儿子手腕，"记住...樱花...实验室在..."老人的话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

"爹，您别说话。"周卫国声音嘶哑，"等养好伤..."

"没时间了。"周继先艰难地从怀中摸出半块玉佩塞给儿子，"给志辉...你们三兄弟...要活着..."

刘远上前，轻轻按住老人："爹，该走了。"

周卫国猛地站起，一把抱住刘远："远哥，一定要治好爹！"

"我以性命担保。"刘远在弟弟耳边低语，同时将个微小物件塞进李震宇手中——是那个胶卷，"小心358团的..."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告别。日军侦察兵发现了他们！

"上马！"楚云飞拔枪大喝。晋绥军骑兵立即分成两队，一队向日军开火掩护，另一队护送马车向东疾驰。

刘远翻身上马，最后看了眼弟弟："告诉志辉，南京见！"

马车在骑兵护卫下绝尘而去。周卫国站在原地，手中玉佩被攥得发烫。李震宇拍拍他肩膀："走吧，你父亲会没事的。"

李云龙己经在西面山谷口挥手："快！老子埋了地雷，马上要炸了！"

撤退路上，楚云飞的骑兵展现了惊人的战术素养。他们分成三股，每股后面拖着树枝扬起漫天尘土，让日军误判有大部队运动。真正的突围小队则走隐秘山路，由李云龙带路。

"楚兄这手疑兵之计漂亮！"李震宇不禁赞叹。

李云龙嘿嘿一笑："晋绥军别的本事没有，装腔作势可是一流！"

正说着，前方山梁上出现一队骑兵——是刘志辉的清源警备旅！年轻军官飞驰而来，看到只有周卫国一人，脸色顿时变了："二哥，爹和大哥呢？"

"去重庆了。"周卫国哑声道，"爹伤太重，跟着我们太危险。"

刘志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挺首腰板："也好。大哥在军统有关系，能弄到最好的药。"他从怀中掏出块怀表，"二哥，这是爹当年给我的。"

怀表盖内是张泛黄的全家福——年轻的周继先端坐中央，三个少年站在身后，最矮的那个明显是年幼的刘志辉。

"我们三兄弟各执一物。"刘志辉"咔"地掰开怀表，将表盘一分为三，"等打跑鬼子，在南京老家重聚时，再拼起来！"

周卫国接过三分之一怀表，金属边缘割破掌心，鲜血滴在照片上周继先的脸上。三兄弟在烽火中对视，无声的誓言比任何军令都沉重。

楚云飞突然举起望远镜："日军绕过来了！至少有二百人！"

李震宇迅速观察地形：前方是片开阔地，不利于隐蔽。他转向刘志辉："刘团长，能借几匹马吗？"

十分钟后，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上演了。刘志辉的部队换上百姓衣服，伪装成难民向西移动；李云龙带着假伤员向北方佯动；而真正的伤员们则藏在山洞里，由魏和尚率特战队保护。

楚云飞和李震宇并肩立于山岗，看着日军部队像无头苍蝇般被引得西散追击。

"李兄。"楚云飞突然开口，"关于'影子'..."

李震宇心头一跳："楚兄查到了？"

"只是猜测。"楚云飞眉头紧锁，"此人很可能在我身边...而且地位不低。"

远处传来爆炸声——李云龙埋设的地雷奏效了。楚云飞勒转马头："此事容后再议。我先回防区，三日后派孙铭送详细情报。"

李震宇目送晋绥军骑兵远去，心中疑云密布。他摸出刘远给的胶卷，对着阳光隐约看到几张模糊照片：穿着防护服的人员、铁笼里的囚犯、标有"樱-7"字样的金属罐...

"旅座！"周卫国匆匆跑来，"李云龙派人传信，北面发现日军坦克！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夜宿荒村时，李震宇借着手电筒微光，仔细研究胶卷内容。周卫国包扎好伤口，悄声走到他身旁。

"看出什么了？"

"你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情报。"李震宇指着最清晰的一张，"这是日军设在太原的细菌实验室，他们在试验某种呼吸道传染病毒。"

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签名板，上面写着"樱-7号实验，死亡率98%"。周卫国倒吸一口凉气："这群畜生！"

"更可怕的是这个。"李震宇指向另一张照片的角落——实验室墙上挂着地图，红圈标注的位置赫然在楚云飞防区内！

"358团眼皮底下？"周卫国难以置信，"楚云飞知道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李震宇收起胶卷，"要么楚云飞也被蒙在鼓里，要么..."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急促马蹄声。魏和尚一个翻滚冲进来："旅座！孙铭上尉来了，说楚团长急召！"

孙铭满身是血地跌下马，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李司令...团部遇袭...楚团长重伤...他说...影子是..."

一支弩箭突然破窗而入，正中孙铭后心！魏和尚怒吼着冲出去，只看到个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孙铭奄奄一息地抓住李震宇衣襟："医...院...楚团长在...医院..."头一歪，断了气。

李震宇和周卫国对视一眼，同时想到那个手腕有樱花疤痕的刘远临别之言——"小心358团的..."

"准备出发。"李震宇沉声道，"我们去会会这个'影子'。"

屋外，暴雨倾盆而下。远处雷声滚滚，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