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甲醛凉面

后巷的黑暗浓稠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唯有灶台上那滩融化的婚戒金液，在死寂中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微光，像一道深深山嵌入现实的、无法愈合的时空伤疤。

陆知味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他的右手无意识地、一遍遍着左手无名指处。那里，原本戴着戒指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狰狞的疤痕和深入骨髓的隐痛。先前暴起的青铜根须己然缩回骨缝深处，断口处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类似菌膜的胶状物。这层诡异的胶状物，竟随着他脉搏的跳动，有节奏地明灭着微弱的青绿色幽光，如同某种蛰伏在深海巨兽体内的呼吸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垃圾桶里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打翻的汤渣和秽物中，数十条因接触过青铜幽光而僵首硬化、如同“青铜佛珠”般的蛆虫，正被新涌出的、肥白滚圆的活蛆拱动着。这些新生的活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的涌向灶台那道依然残留着微光的裂缝。它们前仆后继的扑上去，在接触幽光的瞬间，身体便剧烈抽搐、僵首、硬化，最终化作新的、米粒大小的青铜珠子，“哒哒哒”地滚落在地面，声音细碎而诡异，如同死神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敲打在陆知味紧绷的神经上。

墙角昏睡的沈星蔓，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她后颈那个暗红色的玫瑰纹身，此刻诡异的鼓胀起来，边缘渗出细密的、如同露珠般的鲜红血珠。血珠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滚落，滴在肮脏的瓷砖上，竟没有晕开，反而发出轻微的“嗤嗤”声，瞬间将沾染的油污和灰尘腐蚀出一个个针尖大小的、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

陆知味瞳孔骤缩。他挣扎着爬过去，抓起案板上一块相对干净的湿抹布，试图按住她流血的纹身。然而，抹布仅仅触及那渗血的皮肤边缘——

“滋啦！”一声轻响，伴随着蛋白质焦糊的刺鼻气味。那块的抹布，接触血珠的部分瞬瞬间变得焦黑、硬化、碳化，如同被强酸腐蚀又遭烈火焚烧！

陆知味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尖传来灼痛，那块碳化的抹布碎片粘在他指腹，又迅速化为飞灰。

【警告！检测到高危能量侵蚀！宿主物理防御等级：0。建议立刻隔离异常源！】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颅内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催促。

隔离？陆知味的目光落在沈星蔓痛苦蜷缩的身体上，眼神复杂而冰冷。杀了她？在2012年，这个尚未被未来芯片完全控制的沈星蔓？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勉强压下脑海中翻腾的杀意和来自这未知“系统”的蛊惑。

就在这时，他裤袋里那台屏幕碎裂、沾满油污的老旧诺基亚手机，发出了刺耳而持久的震动和铃声，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老张。

老张是这边老城区殡仪馆的负责人，也是“陆家菜”濒临倒闭之际，为数不多还愿意光顾、甚至偶尔介绍点“特殊”生意的老主顾。陆知味深吸一口气，压下左手的隐痛和胸腔翻涌的戾气，用右手拇指滑过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小陆？还喘气儿呢？”老张粗嘎的嗓门带着浓重的烟腔，透过劣质听筒传出来，背景音是隐约的哀乐和嘈杂的人声，“给你送桩买卖！西郊‘永福’殡仪馆，老刘那边！急活儿，下午两点，三十人的‘解秽宴’，主家讲究，点名要现做的席面！点名要你们老陆家的‘白案’手艺！价钱…比市面高三成！”

钱！

这个字像一针强效的兴奋剂，瞬间刺穿了陆知味被疼痛和绝望麻痹的神经。父亲留下的这个小破店，拖欠的房租、水电、供应商的货款…还有昨天他发疯般买醉欠下小卖部的酒钱…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没有钱，别说熬过这诡异“系统”提示的“子时生存任务”，他连今晚的容身之所都将失去！更别提…他瞥了一眼墙角昏迷不醒的沈星蔓，还有这个暂时甩不掉的巨大麻烦。

“地址发我。食材？”陆知味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干脆。

“食材？嘿，老刘那边‘就地取材’呗！规矩你懂！面、油、调料…他们库房都有现成的！主要是快！主家等着送完人首接开席！”老张语速飞，带着殡葬行业特有的、对死亡的麻木和效率，“对了，车费五十，从你尾款里扣！赶紧的！地址短信发你了！”电话脆利落的挂断。

几乎是同时，一条短信挤了进来：“西郊永福殡仪馆3号告别厅后厨。找陈主任。速来。”

陆知味扯下墙上那条满是油污、散发着馊味的围裙，胡乱擦了擦脸和手。他走到墙角，俯视着蜷缩在地的沈星蔓，她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昏睡，呼吸微弱，后颈纹身渗血的速度慢了下来，但那细密的黑色的腐蚀孔在她周围的瓷砖上清晰可见，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危险。他眼神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弯下腰，一把将她托起，半扶半抱地弄到后厨唯一一张三条腿的破旧行军床上。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粗暴，沈星蔓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扯过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胡乱盖在她身上，目光扫过她小腿上那片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青紫色淤痕——那淤痕的颜色，似乎比刚才更深了些。

他抓起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将仅有几样简陋的厨具塞进去，最后看了一眼行军床上的人影和灶台上那摊冰冷的金液，转身，拉下了锈迹斑斑的卷帘门，锁死。老旧摩托车的引擎，在破败的后巷里发出苟延残喘般的轰鸣，载着他冲入阴沉的午后。

永福殡仪馆坐落在城市西郊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香烛纸钱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独特气味。3号告别厅的后厨，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一个堆满杂物、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油脂和化学制剂气味的储藏间。一个穿着不合身西服，顶着油腻地中海发型，满脸横肉的胖子，正焦躁的踱步，他就是陈主任。

“你就是老张介绍来的？”陈主任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脸色苍白、左手还缠着脏污布条的陆知味，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耐烦，“陆家传人？手都这样了能揉面？别是来糊弄鬼的吧？”他语气尖刻，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陆知味脸上。

陆知味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将破帆布包放在一张粘着不明污渍的旧木桌上。他的目光锐利的扫过角落：几个敞开的麻袋里是颜色暗淡、结着块的面粉；几桶浑浊、散着哈喇味的所谓“食用油”；一些标签模糊的调味料瓶子。最刺眼的是靠墙立着的几个半人高的白色塑料桶，桶身上贴着醒目的骷髅头和交叉骨标志，标签上印着：“甲醛溶液（37％）——遗体处理专用”。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

“面在哪？”陆知味的声音依旧嘶哑，听不出情绪。

陈主任不耐烦地指了指墙角一个灰扑扑的编织袋：“那！赶紧的！两点整必须开席！误了时辰，尾款一分没有，车费你还得倒贴！”

陆知味走到编织袋前，蹲下身，用右手抓了一把面粉。粉尘扬起，带着一股陈年仓库的霉味和…一丝极其细微、却异常尖锐的化学品气味。就在他指尖接触到面粉的一瞬间——

嗡！

左手无名指断口处那层半透明的菌膜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青绿色光芒！覆盖其下的指骨仿佛变成了一个冰冷的镜头，一股无形的吸力骤然产生！

他眼前的景象瞬间被撕裂！

现实视野里，是手中灰扑扑的面粉颗粒。而在那个叠加的、惨绿色的微观视界中，那无数细小的、形态扭曲的白色晶体微粒被无限放大！这些微粒表面如同附骨之蛆般，紧紧吸附着无数微小的、半透明的、如同微型水母般的化学分子！它们长着诡异的鞭毛，正疯狂的扭动着，向空气中喷射着无形的、带着强烈刺激气味的“毒刺”！

【警告！高危污染物入侵！】

【甲醛（HCHO）分子团浓度：致死量182%！】

【未知神经毒素（Toxin-X）结合率：99.1%！与甲醛分子形成稳定复合体】

【接触途径，皮肤渗透（87%）呼吸道吸入（12%）、误食（1%概率）…】

【宿主接触点：左手皮肤…预计3分17秒后引发全身性溶血反应…】

冰冷的警报如同丧钟在脑海狂鸣！与此同时，一股如同无数冰针攒刺般的剧痛，顺着他接触面粉的指尖，沿着手臂的神经束，疯狂地向上蔓延！

陆知味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磨蹭什么！快点！”陈主任的呵斥声像鞭子一样抽来。

陆知味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几乎令人昏厥的神经剧痛和脑海里的尖锐警报。他睁开眼，眼神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决绝。他没有放下那捧致命的毒粉，反而用右手将其粗暴的倒进旁边一个巨大的、边缘残留着可疑黄渍的塑料盆里！

“水！”他低声吼道，声音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嘶哑。

旁边一个穿着脏围裙，眼神麻木的帮工，木然地提起一个水桶，将浑浊的、带着铁锈味和淡淡消毒水气味的自来水，“哗啦”一声倾泻进面粉堆中。

陆知味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地插进冰冷湿黏的面糊里。

就在他手指接触面团的瞬间，左手断指处的菌模光芒再次大盛！那惨绿色的微观视界强制覆盖了他的视觉！

浑浊的水在微观下变成了漂浮着无数杂质和微生物的污浊沼泽！而更致命的是，那些吸附在面粉微粒上的“甲醛水母”和“Toxin-x毒刺”，在水的浸润下如同被唤醒的恶魔，瞬间活跃了数十倍！它们疯狂地增殖、分裂、相互缠绕，在面糊中形成一张张狰狞的、由剧毒分子构成的死亡之网！无数根无形的、带着强烈腐蚀性和神经毒性的“鞭毛”，正穿过湿面团，如同嗜血般的触手 狠狠扎向他穿入面团的右手皮肤！

【皮肤屏障突破！毒素入侵！】

【预计溶血反应倒计时：1分59秒…1分58秒…】

剧痛！如同强酸腐蚀皮肉、又如同高压电流灼伤神经的双重酷刑，从右手每一寸接触面团的皮肤上传来！陆知味咬紧牙关，腮帮肌肉绷紧如岩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的额头、鬓角滚落，砸在浑浊的面糊里。

不能停！他必须揉！将这致命的毒物，揉成能下咽的面条！为了钱！为了活过今晚！

他右手五指如钩，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狠劲，狠狠地抓、揉、搓、压着那团剧毒的面糊！每一次按压，都像是与无数只剧毒水母贴身肉搏！微观视界中，那些毒刺鞭毛疯狂地攻击着他手上的角质层，试图钻入更深。而断指处菌膜散发着的青光，则像一层薄弱的防护罩，艰难的抵抗着、中和着部分毒素的侵蚀。青绿色光芒与惨绿的毒素在他右手皮肤上激烈交锋，此消彼长。

“呃啊——！”在将面团重重摔打在盆底的瞬间，一股远超之前的剧痛从右手腕爆发！仿佛肌腱被硬生生撕裂！陆知味眼前一黑，身体向前踉跄，左手下意识地撑住了盆沿以保持平衡。

就在他左手那覆盖着菌膜的断指骨接触到冰冷塑料盆沿的刹那！

异变陡生！

断指处菌膜的光芒瞬间由青绿转化为一种刺目的炙白，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吸力，如同微型黑洞般，以他的断指为中心，猛地爆发出来！

嗡——！

盆中那团原本浑浊、充满死亡毒网的面糊，仿佛被投入了一台无形的离心机！在陆知味和旁边麻木帮工惊骇的目光中，面团内部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无数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的、如同死皮碎屑般的浑浊物质，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强行从面团中剥离、抽吸出来！它们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灰线，如同受到召唤的幽灵，争先恐后的涌向陆知味左手断指的菌膜。

灰线接触到菌膜的瞬间，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仿佛被那层诡异的胶状物吞噬殆尽。与此同时，那团原本灰暗，死气沉沉的面糊，竟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变得纯净、白皙、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温润的光泽！原本刺鼻的化学气味和霉味也迅速淡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小麦粉清香！

惨绿色的微观视界里，景象更是翻天覆地！那些狰狞的甲醛水母和毒刺分子网，正在被一股霸道绝伦的力量强行分解、拆散！剧毒的分子结构被拆解成最原始的成分，随即被炙白的菌膜光芒彻底湮灭，吸收！浑浊的“毒水沼泽”迅速变得清澈见底！

【高危污染物清除率：97.3%…98.6%…99.9%！】

【警告！清除过程消耗宿主生命能量！预计生机损耗：严重！】

【“异常感知”负荷过载！功能冷却中：23：59：59…】

冰冷的提示音伴随着左手断指处传来的一阵强烈的、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空的虚弱感。陆知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他低头看着面盆中那团变得洁白、柔韧、散发着麦香的面团，眼神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劫后余生的沉重。他成功了，但也付出了难以估量的代价。换取这一盆入口的“干净”的面团的，是他自身的生命力。

接下来的工序变得机械而麻木。擀面杖在临时充当案板的旧木桌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雪白的面团被延展、折叠、再延展…最终被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浑浊的油在锅里烧热，陆知味强忍着恶心，加入酱油和仅有的几样调料爆锅。当煮好的面条被捞起，投入滚烫的调料汁中搅拌时，一种奇异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麦香混合着酱香，在狭小污浊的空间里弥漫开来。面条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如同上好翡翠般的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的光。

陈主任狐疑的凑近，抽了抽鼻子。那诡异的、冰冷的香气似乎驱散了空气中部分令人作呕的殡仪馆气味。他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夹起几根面条。面条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通透感。

“看着…还行？”，他嘟囔着，将面条送入口中。

下一秒，陈主任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数据流般的蓝色光芒一闪而过！咀嚼的动作停滞了，脸上的表表情凝固在一种奇特的茫然和…微不可察觉的恐惧之中。

“怎么样？”旁边麻木的帮工忍不住小声问。

陈主任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尝某种来自异界的、令人灵魂颤栗的东西。过了好几秒，他才如梦初醒般，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咽下了口中的面条。他放下筷子，脸上的横肉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陆知味，声音干涩的如同砂纸摩擦：“行…行了！赶紧装盘…送…送过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向门口，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和…仓惶。在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时，他似乎回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快步消失在门外昏暗的走廊里。

陆知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左手的虚弱感和全身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断指处菌膜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几乎完全熄灭。他看着盆中那碧玉般通透，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凉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仿佛连接着地狱、不断吸取他生命的左手。

帆布包里，那台老旧的诺基亚屏幕亮起，是老张的短信：“尾款八百，扣五十车费，现金放老地方。陈老鬼说你那面…邪性的很。”

陆知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冷笑。他收起手机，拖着疲惫不堪，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开始将凉面装进殡仪馆提供的、印着黑色“奠”字的廉价塑料餐盒。每一个动作都扯着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极度倦怠。

窗外，殡仪馆后墙的阴影里，那个穿着肮脏透明雨衣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的出现。他手中多了一个微型仪器，正对准后厨内忙碌的陆知味，仪器屏幕幽蓝的光映亮了他兜帽下紧抿的、沾着污渍的嘴唇。他小心翼翼的拧开一个玻璃瓶的盖子，里面赫然是几根带着新鲜泥土的，闪烁着微弱金纹的变异姜苗——正是陆知味在后厨血培出的东西！他将瓶子微微倾斜，几滴混着泥土的汁液滴落在墙角潮湿的地面上，迅速渗入土壤，仿佛在进行着某种隐秘的播种。

而在“陆家菜”那扇紧闭的卷帘门内，行军床上昏睡的沈星蔓，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他小腿上那片电路板状的青紫色淤痕，在黑暗中，正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的明灭着极其微弱的、与陆知味断指处同源的青绿色光芒，仿佛在无声的回应着远方的某种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