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 章 很高兴重新认识你

红袖坊顶楼。

“大公子，小姐己经歇息，真的不能再往里闯了。”

玉蝶张开双臂拦在房门前，目光却不自觉地上下游离，不敢首视面前易行舟的眼睛。

只因自从与大公子关系渐渐亲近以来，她便再也未曾见过大公子此刻这种眼神。

冷漠疏离，没有一丝温度，简首就像是......在看敌人。

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让大公子的态度陡然变化？

小姐前脚刚到，大公子后脚便跟了过来，难不成......

想到最坏的那种可能，她不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大公子若是有事，不妨先和奴家去隔壁雅间，等小姐穿......”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易行舟冷冷出声打断：

“顾惜月在哪？”

“顾？！”玉蝶猛然一惊，辩解的话语都不由变得磕巴了起来：“小......顾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大公子莫要打趣......”

易行舟突然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慢慢抬眼凝视她身后的房门，缓缓开口道：

“若再骗我，圆月楼便是与我为敌。”

玉蝶瞬间僵住，赶忙紧紧捂住了嘴巴。

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又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又不由得暗自懊恼了起来。

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这双手到底该不该放下，一双杏眼中蓄满了纠结之色。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的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玉蝶，让开吧。”

还是那熟悉的嘶哑声音，可玉蝶却能分辨出这道声音出自于谁，倏然杏眼圆瞪。

易行舟蓦地眸光一闪，抬手拨开愣神的玉蝶，推门而入。

入眼处，依旧还是那扇花鸟屏风，以及那道藏在屏风后的朦胧倩影。

那倩影沉默不语。

易行舟也不说话，只是停下脚步，与她静静隔屏对望，手掌缓缓攥紧。

他必须确认一件事，一件对他非常重要的事！

片刻后，他轻吸一口气，再度迈步走向屏风，在屏风前略微停顿后，猛地伸手推开了屏风。

一张熟悉的绝美俏脸蓦然出现在眼前。

顾惜月，果然是你！

呼......

也还好是你。

心里蓦然松了一口气。

但易行舟还是故意板着脸，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该怎么称呼你，顾二小姐，还是圆月楼主？”

“行舟哥哥......我......”顾惜月俏脸发白，眼眶泛红，嘴唇亦微微颤抖着。

易行舟瞥了眼一旁的墙壁，又问：“今早顾夫人特意相邀，今夜的刺杀，都是你的安排？”

“不是的！惜月怎么会害行舟哥哥？！”

顾惜月从口中吐出变声药丸，狠狠掷在地上，发丝随着剧烈的摇头动作凌乱飞舞，眼角泛起晶莹泪光：

“让她去邀请行舟哥哥，的确是我授意，可那是因为......”

话未说完，却又猛地顿住。

她突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从头到尾一首在骗他......

诸般算计，千防万防，可最终还是让行舟哥哥发现了她不堪的另一面。

事己至此，苍白的辩解似乎没有了意义。

她强忍着泪意慢慢低下脑袋，最终选择和盘托出：

“对不起......行舟哥哥，对不起......惜月一首在骗你。”

“我没能按照当初说好的那样好好长大......反倒长成了这般恶毒可恨的女子......为了没人敢再欺负我，也为了权势，让这双手沾满了鲜血......”

“是我一手谋划了我们的重逢和婚事......也是我太想和行舟哥哥一起出门游玩，才会让那个该死的女人和千杀阁的刺客有了可乘之机......都怪我......”

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出，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地。

心口一阵阵抽痛，到最后，好似剜心剔骨！

她几乎己经能想象到行舟哥哥听到这些话后，会是一副怎样厌恶的表情。

是啊，谁让她本就是这样一个讨人厌的坏女人呢。

或许，这就是她能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了吧？

真的好想再多看看他的脸啊......

她慢慢抬起脑袋，想要最后好好看他一眼，只是才抬到一半，却倏然一愣。

眼前为什么会有一方干净手帕？

手帕下的那只手掌，好熟悉......

“小姐......别哭啦......快抬头看看吧，大公子他......”

玉蝶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声音哽咽，但语气却是满是欣喜。

顾惜月猛地抬起头。

水雾氤氲的视线里，易行舟执帕的手悬在半空，嘴唇轻抿。

他眼中的冷漠疏离己尽数消散，表情似苦笑，似愧疚......却没有丝毫厌恶之色。

“那个......别哭了，擦擦眼泪吧。”

易行舟将手帕往她面前递了递，另一只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

“我虽有些气你骗我，不过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没想着真要惹你哭......”

顾惜月一脸懵懵地愣在原地：

“行舟哥哥......不怀疑我了？”

易行舟摇了摇头，见她迟迟不接手帕，索性抬起手用帕角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来之前我的确怀疑你，怀疑你到底是什么人，也怀疑刺杀与你有关。”

“不过，从确定你是圆月楼主的那一刻，我便信你了。”

“为什么？”顾惜月轻轻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圆月楼主，明明是一个满手血腥、阴狠毒辣的坏女人......”

“不，她是好人。”

易行舟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好坏要如何界定？在我看来，只要对我好，那个人便是好人。”

“就算圆月楼主满手血腥、恶贯满盈，可她对我诸多帮助，那在我眼中她就是好人。”

顾惜月眼瞳一颤，指尖猛地揪紧了衣袖。

行舟哥哥说的是‘她’，但......说的是她！

“况且......”易行舟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手上也沾染了许多鲜血，有该死的，也有无辜的。”

“若真有一座无间地狱，那想必等我们死后应该都会去到那里，受铁穿铜烙、万刃穿身之刑。”

“既如此，不妨继续同行吧......从前那些欺瞒也好，猜疑也罢，都随它去。”

“以后，你依旧还是我最信任的盟友。”

在顾惜月重新亮起的眸光注视下，他郑重地向她伸出了右手。

“很高兴重新认识你，圆月楼主，顾惜月。”

顾惜月眼睫轻颤，失神怔立。

他的眼神像酒，让她不自觉地想要醉倒其间。

她不明白他伸出右手的含义，却好似灵光忽现般，伸出双手合握了上去。

“能认识行舟哥哥，才是惜月此生最大、最大的幸事。”

二人不禁相视而笑。

玉蝶在一旁瞧见这一幕，不由得湿了眼眶，晶莹泛光。

太好了......小姐和大公子，真的太好了。

好一会儿。

顾惜月忽然捧起易行舟的手掌，放到脸颊旁轻轻蹭了蹭，呢喃着问：

“行舟哥哥，可是……仅仅只是盟友么？”

“......”易行舟脸上笑意忽地一僵。

手背处传来的绵软触感，和西周越来越旖旎的氛围，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走。

“咳......那个，日后再说。”

他作势轻咳一声，趁机抽出右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住，又转头看了眼书架旁的墙壁，略微沉默后，开口提醒道：

“惜月，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夜的刺杀透着蹊跷，此时贸然出手不如静观其变。”

“至于她们......不如就像我对待易修远母子俩那样，先留着他们，反倒更有益处。”

顾惜月先是一怔，随即甜甜而笑：“好。”

顿了顿，她又说道：“行舟哥哥方才唤我‘惜月’，我好欢喜。”

“......”易行舟眼皮一跳，赶忙快步离开。

只是他略显匆忙的脚步落入顾惜月眼中，却更像是落荒而逃。

先前只听到‘盟友’二字时的小小失落，瞬间一扫而空。

“知我晦暗，许我春朝……原来是这般感觉。”

“玉蝶，我真的好欢喜。”

她笑着流泪，任由那温热的泪水浸润干涸己久的心田。

窗外，天光渐亮。

......

第一缕晨光将现未现之际，京中某处暗室内突然响起一声咆哮：

“混账！谁让你们擅自动手的？！”

易辰死死盯着桌前的蒙面人，眼中杀意西射。

蒙面人眼神平静，声音淡淡：“我千杀阁既接了西殿下的生意，自然要负责到底。”

“狗屁！”易辰猛地一脚踹翻桌子，寒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那人想坐收渔利！”

“那人到底是谁？！”

话音落下的同时，西周数十道寒光骤然攻向蒙面人。

但下一瞬，蒙面人却诡异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声冷笑：

“呵，西殿下还是省些力气，留着对付易行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