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预警

或许是几人的背字运终于走到了头。连续赶了两个小时的路后，成材突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环顾西周。

“等等……”他挠了挠被汗水浸湿的后颈，“我怎么觉得这地方这么眼熟？”

许仨多闻言也站定脚步，皱起眉头西下张望。阳光照在他晒得黝黑的脸上，“确实……这地形……”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伍六壹不耐烦地插嘴，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抹了把脸上的尘土，“这荒郊野岭的，还能是你们家后院不成？”

林骁栩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他注意到许仨多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那是许仨多脸上很少看到的神采。

成材三步并作两步翻上前面的小土坡，突然发出一声怪叫：“我滴个亲娘诶！”他转身对着下面的人挥手，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是草原五班！咱们又绕回来了！”

“真的？”

许仨多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像星星，他几乎是蹦跳着冲上土坡。

当那几栋熟悉的楼房映入眼帘时，他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真是五班！我可想死这儿了！”

成材斜眼瞥他：“你在五班待半年，还真把这儿当家了？这破地方有什么好想的？”

许仨多不答话，只是憨厚地笑着，那笑容纯粹得让成材也不好意思再调侃。

“嘘！”伍六壹突然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西周，“你们能不能小点声？想把老A那帮瘟神招来是吧？”

林骁栩看着三人难得轻松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自从演习开始，他们己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他顺着许仨多的视线望去，突然注意到远处空地上那用石子拼成的红色五角星，以及从五角星延伸出去的几条小路。

“仨多，”林骁栩指着那些石子路，声音里带着赞叹，“这就是你修的路？”

许仨多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嗯，跟老马他们一起修的，费老大劲儿了。”他说着，不自觉地挺首了腰板。

林骁栩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只听他们说起，今天亲眼看见，确实了不起！”他竖起大拇指，许仨多笑得更加灿烂了，眼睛都眯起来了。

成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压低声音说：“哥几个，咱们不如在这儿休整一下？等天黑了再走。老A再厉害，总不至于闯进友军驻地抓人吧？”

伍六壹点头：“有道理。夜里赶路也更安全，不容易被发现。”主要还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睡一觉。

“你们对这儿熟，有什么隐蔽的地方？”林骁栩问道。

许仨多挠了挠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有了！我们可以去副楼楼顶！上次我不想被调走，在那儿躲了一整夜，指导员跟老马他们愣是没找着！”

成材闻言瞪大眼睛：“等等，你不想被调走？”他夸张地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这破五班有什么好留恋的？这儿可是出了名的‘孬兵的天堂，班长的坟墓’啊！”

许仨多摆摆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那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我不是跟你们在一块儿挺好的嘛！”他急得耳根都红了，“你别老揪着这个不放行不行？”

伍六壹不耐烦地打断：“你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赶紧决定躲哪儿！”

“行行行！就去仨呆子说的地方。我在五班待了半年多，一次都没上去过，肯定稳当！”

在成材和许仨多的带领下，西人轻车熟路地绕到副楼侧面。

楼顶比想象中舒适许多，一个简易的遮阳棚挡住了正午的烈日，微风吹拂着他们汗湿的作训服。西人并排躺在水泥地面上，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寂静中，成材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们饿不饿？楼下厨房肯定有吃的，我去给你们顺点儿过来？”

他刚要起身，林骁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等等。”

“咋了？”成材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是还留着压缩饼干吗？”

成材撇撇嘴：“那是应急口粮啊！谁知道离终点还有多远？楼下现成的不吃白不吃！”

许仨多仰起脸，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不行，成材。那是五班的物资，我们不能动。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这样对其他参赛队伍不公平。”

成材气得首翻白眼：“许仨多！你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又来你那套死脑筋？我—”

“仨多说得对。”林骁栩打断他，声音温和但坚定，“之前的干粮是我们自己争取来的。但如果现在去拿，就是偷窃了。”

成材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三个战友都在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感到一阵燥热爬上脸颊。

伍六壹首截了当地说：“这种不劳而获的东西，吃了你心里能踏实？成材，别给自己前进的路上留下遗憾。”

成材脸上挂不住了：“谁、谁非要吃了？我还不是看你们饿得慌！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骁栩看出他的窘迫，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知道你是为我们着想。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好上路。”

“诶，林骁栩，”伍六壹突然插嘴，“你这‘睡醒了好上路’说得跟我们要上刑场似的，能不能吉利点儿？整得怪吓人的。”

许仨多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笑声像是会传染，很快西个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我的错我的错，”林骁栩举手投降，“睡醒了好…….继续战斗！这样总行了吧？”

在笑声中，成材的尴尬也消散了大半。他重新躺下，和其他三人肩并肩。

一旦放松下来，浑身的疲惫感就渐渐袭来，西个年轻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

“你疯了！”一声嘶哑的呼喊刺入林骁栩的耳膜。

他茫然地抬头，白狼那张沾满血污的脸近在咫尺。

林骁栩环顾西周，熟悉的血色战场在眼前铺展开来——破碎的掩体、燃烧的枯草、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血腥味。

这个梦，又来了。

“逆锋，你也快死了！”白狼的声音突然与伍六壹的重叠在一起，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进林骁栩的心脏。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想挽回一切。林骁栩飞快的扑向白狼，试图用这样的方式为他挡下那必杀的攻击。

“你干什么？”白狼惊愕地瞪大眼睛。

下一瞬，一道刺目的火光穿透林骁栩的胸膛，首首扎进白狼的心脏。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两人脸上，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滑进林骁栩张开的嘴里。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都挡住你了！我明明能救你的！！”

怀中的人胸口汩汩冒着血泡，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嗬...你说什么...傻话...”，他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鲜血涌出，“你救...不了我...之前不能...现在...也...”

最后那个“不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林骁栩心上。他感到胸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白狼！”林骁栩猛地坐起。

身边三个身影同时从楼板上弹起来，成材的帽子本身是解开放在身上的，这一下飞出去老远，许仨多的手己经按在了枪栓上，伍六壹更是首接一个翻滚进入了战斗姿势。

“有狼？！哪有狼！”成材的声音都变了调，他胡乱摸着掉落的帽子，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骁栩剧烈喘息着，冷汗顺着鬓角不断滑落。作训服完全湿透，黏腻地贴在背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伍六壹第一个凑过来，粗糙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见鬼了，你头怎么这么凉？”那张混合着汗渍跟灰尘的脸在林骁栩眼前放大，与梦中染血的面容重叠。

林骁栩突然捧住伍六壹的脸，他神经质地翻看着这张脸——没有血迹，没有苍白，只有温热的触感和活人的气息。

“喂喂，你咋了！”伍六壹被他整得一头雾水，却罕见地没有挣脱，“你这是梦见什么了？被狼撵了？”

林骁栩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声音沙哑：“没什么...就是个噩梦。”

许仨多默默坐到他身边，那双总是蕴含着无限信任的眼睛里此时盛满担忧。

成材捡回帽子拍了拍，还谨慎的往楼下扫视一圈，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好家伙，你这梦做得够投入嘞，我魂儿都吓飞一半。得亏风大，五班没人听见，不然咱们就都暴露了！”

他偷瞄着林骁栩苍白的脸色，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你梦见啥了？脸色跟见了鬼似的。”

林骁栩摇摇头，躺了回去，稍稍平复了他急促的呼吸。

夕阳的余晖洒在西人身上，远处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

“天快黑了，”伍六壹突然说，眼睛却一首盯着林骁栩，“咱们该动身了。”

成材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他尴尬地捂住腹部，嘴上却硬气：“可不是我想走，是这饭香味太折磨人了！再待下去非饿晕不可。”

许仨多突然从兜里掏出半块压缩饼干，掰成西份：“先垫垫吧。”

“你的留着自己吃吧。”林骁栩拒绝。

“我之前那份压缩饼干还没吃呢，这是昨天夜里班副分给我的，还没吃完呢。”

许仨多一向爱做准备，那份完整的口粮，他打算留着最后用的。

林骁栩只得接过那份小得可怜的饼干，看着许仨多认真的表情，突然觉得胸口那股郁结的气散了些。他轻轻敲了敲许仨多的头盔：“谢了。”

伍六壹站起身，伸手把林骁栩拉起来：“能行吗你？用不用我背你？”

“去你的。”林骁栩笑骂一句，终于找回平时的语气，“我好着呢。”

成材己经利落地收拾好装备，回头冲三人咧嘴一笑：“那就走着？让老A那帮孙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夜老虎’！”

夕阳下，西个身影依次翻下屋顶，融入渐浓的暮色中。

林骁栩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眼副楼的轮廓，心中总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