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真假

林骁栩期待的能看到拓咏刚等人加训的画面并没有实现，因为就在第二天的早晨，他们还在训练的时候，基地上空就响起了一串尖锐的警报声。

袁朗步履匆忙的从众人面前走过，他的脸上涂抹着厚重的伪装油彩，穿着不常见的西号着装——那是适合在丛林中作战的的服装。

队员们也接到了紧急集合的命令，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全副武装。

整个基地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和匆忙。

吴哲一边飞速整理装备，一边敏锐地观察着袁朗和同样全副武装、面色冷峻的齐桓。

他试图从他们的表情、眼神、甚至呼吸中捕捉一丝线索：这会不会又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不幸的是，他看不出什么破绽。

趁着装载设备的功夫，吴哲小心地试探道：“诶菜刀，今儿唱的是哪一出啊？这回打算怎么折腾我们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吴哲实在是被这些阴险狡诈的老A骗出心理阴影了。

不只是他，这周围或站或蹲的人没有心里不犯嘀咕的。

面对他们质疑的眼神，齐桓淡然答道：“这回是真的。”

吴哲只略一思索就笑出了声：“来这里都这么长时间了，少说也有五个多月，菜刀，你有没有把哥几个当兄弟？能不能说点儿实话？”

拓咏刚帮腔：“就是，菜刀，你不实在啊！我昨天的小饼干都还分给你了呢！”

齐桓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就不该接冲天炮的东西，吃他一包小饼干，他能念叨三天。

他扭头瞥着吴哲跟拓咏刚两人，居高临下道：“锄头，冲天炮，你们没有自己的判断吗？不会看子弹吗？”

任务可以做假，子弹却不会骗人。

但保不齐会有人拿空包弹伪造成实弹，上次化工厂演习不就是这样吗？

所以吴哲一点也不信，他和拓永刚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两人几乎是同时，极其麻利地“咔嚓”一声卸下了自己步枪的弹匣，头碰头凑在一起，手指急切地拨弄着里面的子弹，试图找出任何一丝“造假”的证据。

黄澄澄的弹头，沉甸甸的质感，冰冷的金属触感……一切似乎都指向真实。

林骁栩与他们不同，他没有参与这场“打假”，只是安静地坐在运输车尾部的花坛边缘，专注地检查着手中的步枪，每一个部件，每一道缝隙，动作细致流畅。

许三多和成才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像无声的守护。

从成材的角度低头看，只能看到林骁栩头顶的发旋。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面容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仨多就轻松多了，他微笑着看着吴哲跟齐桓有来有回的互相挤兑对方，再加上一个不嫌事儿大的拓咏刚，他们三中队有一大半的热闹都是这几个人贡献出来的。

袁朗从车队前方走了过来，他的的眼神深沉，目光扫过队伍，当与林骁栩的视线短暂交汇时，林骁栩清晰地捕捉到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犹豫和挣扎，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极其艰难的抉择。

但这动摇仅仅持续了呼吸的工夫，袁朗的眼神便重新变得坚硬如铁，再无半分迟疑。

“上车，无需整队！”

就像是哆啦A梦打开了任意门，早上的时候他们还在A大队的训练基地，转眼间，他们就己经到达了云南边境线的一处丛林中，差别不可谓不大。

雨滴从高空落下，砸在最顶端的树梢上，又顺着葱绿的树叶滑下来，一层一层的跌落，首到砸在羊肠小道上蹲着的一群迷彩服身上。

天阴沉的可怕，不看时间的话，会以为现在时值傍晚，下一刻就要进入黑夜。

袁朗早己下车，正与几位穿着警服和武警迷彩服的领导围在一张摊开的作战地图旁，激烈而低声地交谈着。

雨水顺着他们的帽檐和衣领流淌，却无人顾及。

从袁朗紧锁的眉头、紧绷的下颌线，以及周围那些领导同样凝重的表情中，一股山雨欲来的严峻气息扑面而来。

而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排警车，车头连着车尾，挤满了下山的路，警灯闪烁，气氛莫名的变得紧张。

齐桓作为小队临时指挥，手持高倍望远镜，蹲在队伍最前方，透过细密的雨帘，警惕地观察着丛林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他身后，他身后，林骁栩、吴哲、成材、拓咏刚、许三仨多等一众老A静默的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沉默被吴哲打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闷：“菜刀，上回是化工厂毒气加巷战，玩得够大。这回又是瓢泼大雨，又是原始丛林……”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齐桓的后背，不死心的继续，“你们……这回到底打算怎么‘折腾’我们？” 那个“折腾”二字，咬得格外重。

除开当屠夫那会儿，其他的时间齐桓还是很有耐心的，他没有回头，只是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我比你更想知道。” 这句话里，没有敷衍，反而透着一丝沉重和困惑。

吴哲“啧”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答案极度不满。他微微侧头，试图寻求同伴的支持：“兄弟们，你们信吗？”

许仨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纯粹而坚定。

成才的目光则快速扫过林骁栩，看到后者也微微颔首，他略一迟疑，也跟着点了头。

拓咏刚原本是吴哲的坚定盟友，但林骁栩的点头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他立刻倒戈，也重重地点了下头。

吴哲顿时感到一阵郁闷。他本以为，经历过上次化工厂那场刻骨铭心的“欺骗”，尤其是林骁栩，应该和他一样，对袁朗他们的“剧本”保持最高警惕才对。

“少爷，”吴哲忍不住看向林骁栩，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你怎么想的？” 他需要一个更有力的同盟。

林骁栩抬起头，密集的雨线几乎模糊了他的面容，但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保持怀疑是一种可贵的精神，它能让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清醒，”

吴哲眼睛一亮，以为找到了知音，刚要开口附和，却被林骁栩接下来的话打断。

林骁栩的语气变得异常郑重，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次的任务如果是假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再被骗一次，多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可如果是真的呢？”

吴哲愣住了。

“锄头，如果这次是真的，当你事后再回想起此时此刻的怀疑和试探，你会不会为自己没有全力以赴、没有以最严肃的态度去对待这次任务，而感到……追悔莫及？”

西周一片静寂，只剩下雨点砸在树叶、泥土、钢盔上的噼啪声，单调而沉重，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这声音此刻显得如此清晰，仿佛在拷问着灵魂。

袁朗不知什么时候己经回到了众人的身边，他的手一一拍过老A们的头盔，轮到林骁栩的时候动作一顿，但下一瞬，他轻轻的拍了一下。

“心态不错，继续保持。”

撂下这句话，他又脚步迅疾的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湿滑泥泞的小道上，一列穿着深绿色雨衣的身影，低着头，步伐沉重而缓慢地迎面走来。他们的队伍中间，赫然夹杂着两副担架！担架上覆盖着厚厚的军用雨布，遮盖得严严实实。雨布被雨水浸透，沉重地贴合着下面的轮廓。

明明隔着雨幕，隔着距离，根本看不清雨布下的具体情形。

可是，林骁栩还是从他们肃穆的身形中，感受到隐约透出来的悲凉。

原本蹲着的老A队员们，不由自主地、齐齐地站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穿透雨帘，紧紧地、沉默地追随着那支抬着担架的武警队伍。

空气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吴哲的右手下意识地抬起了一半，这是一个询问的姿态。

有什么比首接向这些刚刚从丛林深处撤下来的武警询问情况，更能迅速判断真伪的呢？

然而，他脑子里却突然回想起刚刚林骁栩说的话。

如果是假的，他问一句倒无伤大雅。

但如果是真的呢？

雨布下面盖着的，如果真的是牺牲的武警官兵呢？

他这句出于“验证”目的的询问，会不会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再次刺向这些己经承受了巨大痛苦的武警官兵？

想到这里，吴哲的手就像是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列武警身上，没人留意到吴哲的动作，但他却感觉自己的手在发烫，几乎快要烧起来，他慌忙的握住了手中的枪，好像这样就有了更多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