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庭会议

从县中学回来，陈怀安一路沉默。陈建国和王淑芬也没说话。一家人闷头走路。

到家了。王淑芬立刻去灶房。她要烧水。陈建国掏出旱烟，点上。他猛吸一口。烟雾升腾。屋里呛人。陈怀安坐在小板凳上。他看着父母。

王淑芬端来搪瓷缸子。递给陈怀安。缸子里是麦乳精，兑了凉白开。“喝口水。”王淑芬说，“解解渴。”

陈怀安接过缸子。喝了一大口。甜。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妈，没事儿。”

王淑芬看着儿子。儿子说没事儿，她不信。考了这么多年，盼到放榜。“待业”两个字，扎眼。她心疼儿子。

陈建国开口。“怀安，别往心里去。”他安慰儿子，“没考上大学，不是啥事儿。”陈建国吧嗒着旱烟。“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照样活。”他停顿一下，“以后…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陈怀安在心里苦笑。前世，他听了这话。一拖再拖，什么都没成。今生还要“以后再说”？不行！

他放下缸子。抬头，看着陈建国和王淑芬。“爸，妈，我不想待业。”

王淑芬没明白。“不待业？你想咋样？”考不上大学，不就是待业？还能咋样？找工作？那是城里人的事。乡下人没门路。

“我想做生意。”陈怀安说。

“做生意？！”王淑芬声音拔高。“你疯了？！啥生意？”她急了，“咱家祖祖辈辈都是庄稼人，没做过生意！”王淑芬声音颤抖，“做生意是投机倒把！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你想害死咱家？！”

陈建国皱眉。吧嗒旱烟的动作加快。“怀安，你妈说得对。”他说，“做生意，不是闹着玩儿的。”陈建国吐出一口烟，“咱不懂，也折腾不起。老实待在家里，听队里的安排吧。”

“队里安排？”陈怀安差点笑了。队里能安排啥？下地挣工分。一年到头刨食吃。吃不饱，穿不暖。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前世，他就是这么过来的。苦日子过够了！

“爸，妈，时代变了！”陈怀安提高声音。“现在都啥年代了？改革开放了！”他语气急促，“报纸上，广播里，天天说搞活经济，发展生产！个体户都出来了！摆摊卖东西的都有了！这叫搞活流通，发展经济！国家支持！”陈怀安看着父母，“你们怕啥？”

王淑芬不同意。“国家支持是国家支持，可咱是啥？”她反驳，“咱是泥腿子，懂啥搞活经济？”王淑芬撇嘴，“个体户听着就不是正经的，小商小贩！没出息！”

“妈，啥叫有出息？”陈怀安反问。“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吃不饱穿不暖，这就叫有出息？”他语气加重，“还是说，像那些干部，坐办公室，喝茶看报，啥也不干，一个月拿几十块钱工资，这就叫有出息？”

王淑芬被儿子顶得说不出话。“你这孩子！”她生气了，“翅膀硬了？敢跟你老娘顶嘴了？！”

陈建国重重抽了一口旱烟。“行了，都少说两句！”他瞪了陈怀安一眼。“怀安，你的心思，爸知道。”陈建国放缓语气，“你想帮家里，想过好日子。这份心，爸领了。”他叹口气，“可是，做生意不容易。要本钱，要路子，要人脉。咱啥也没有，拿啥做生意？”陈建国担忧，“万一赔了，更糟。”

“本钱我可以想办法。”陈怀安立刻说，“路子可以慢慢跑，人脉可以慢慢攒！”他语气坚定，“敢想敢干，就没啥不可能！赔了，又能赔多少？从头再来！年轻怕啥失败？怕的是不敢迈出第一步！”

“你这孩子！”王淑芬看着儿子，恼火又无奈，“真是吃了秤砣了，铁了心了是吧？”儿子大了，有主见了。好事儿。可这主意，让她担心。

“妈，你就说，同不同意吧！”陈怀安首接问。不想绕弯子。

王淑芬犹豫。看看陈建国，又看看陈怀安。拿不定主意。“我说了不算，听你爹的吧。”关键时候，她把决定权交给男人。

陈建国沉默。吧嗒吧嗒抽烟。烟锅子里的烟丝快烧没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知了叫。一声声，一声声，吵得心烦。

过了好一会儿，陈建国抬起头。看着陈怀安。“怀安，你想好了？真要做生意？”

“想好了！”陈怀安回答，毫不犹豫。

陈建国又沉默片刻。最后，重重点头。“行！”他说，“你想好了，就试试吧！年轻人，该闯一闯！赔了，咱家也赔得起！”

“爹！”陈怀安喊了一声，激动。心里热乎乎的。他知道，老爹说这话，下了很大决心。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支持儿子做生意，需要勇气。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陈建国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做生意可以，不能违法乱纪！不能坑蒙拐骗！不能丢人现眼！”他盯着陈怀安，“要是让我知道你干丢人的事，打断你的腿！”

“放心吧，爹！”陈怀安保证，“我陈怀安做事，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绝不给老陈家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