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新年3

家家户户的春联、在宪兵司令部和大道政府管控下放的鞭炮残骸、人们红色的衣裳……

这片红色的海洋里也“感染”到了禾子。

她换了这年头中国大户人家小姐长穿的改良旗袍，正红色的真丝软缎，上面寓意吉祥的团花簇簇，绣工精致，领口饰以珍珠盘扣，衬着禾子面若桃花，格外漂亮。

禾子带着“保镖”们走街串巷，市场、百货大楼、码头……

她蹲下身笑语盈盈地同孩童交流，她向洋行商社要货品采购的价目表言谈自如。

这几日，她早出晚归，早引起了林原的注意。

但收到了她带回来的小礼物，林原一眼就看出了来历，他笑着说：“还是禾子贴心，我出去时都没想到带点东西回来。”

“正二哥是忙事业的，那关注这些呀!也就我有这个闲心了。”

“禾子出去也要当心，那些普通人倒没什么，那些混混真的是……胆大包天。”

“正二哥放心，我出去是带着人的，定不叫你们担心。”

这样说着，林原也放下了对禾子的关注。

……

“小姐，码头这边每天有三成粮食流向租界，据调查基本属实。”“助手”恭敬地递上记录本，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禾子的眼一扫而过，问道：“价格呢？”

“流向正规米行的同市价一致，五十法一斤币，不收军票，这是上海的历史最高价，确实可能受到新年价格的影响，但更多的应该是受到前线战事影响，临时管控的原因。相比支那其他地区，高了近五十倍。”

“这个价格……”禾子沉吟片刻，“那其他途径呢？”

“有西成流向不明，少部分流向黑市，只收美元，西百美元一石。”

“其他的基本生活货品整理成文件给我，药品怎么说?”

“价格暴涨，有价无市。”

眼波流转间，禾子挥挥手，起身向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走去。

此行的目的地——汇丰银行。

各类货币每日的汇率变化都张贴在墙上，在国际汇率市场变化透明，只是由于国际上经济大萧条和战争的影响，一首在变化。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法币，因为黑市上混乱的汇率，各大银行对其兑换汇率都万分谨慎。

她走向柜台，这日她穿着摩登的西式洋装，带着昂贵的项链和手包，指尖轻扣白着色大理石的柜台。

余光瞥见柜台抽屉里半露的汇率报表，她像是等着无聊，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台面上轻叩。

她的敲击唤醒了散在银行各处的人。

伪装成查看汇率的中国商行职员的高桥收起手中的报纸起身，因为靠近窗户，有光在报纸褶皱里折射出刺目的金光。

伪装成大客户的木村，巧言令色正从银行职员口中套取最新的黄金储备信息，一张支票就在那职员核对信息的时候夹在身份证明里被递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眼便错开，只是嘴角都有一抹笑容浮现……

阳光打在了禾子的披肩上，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

当她弯腰坐进汽车时，手包里己多了些东西：偷拍的汇率波动曲线、汇丰银行的黄金储备信息，还有工部局阻止军票取代法币的底线……

毫无疑问，在禾子眼中，这一个个跳动的数据，这上下起伏的曲线，即将成为击垮法币的利刃，也即将成为他证明自己的——绝佳武器。

【德川公馆】

“助手”将搜集到的资料一份份摆到禾子桌上。

除了汇率、黄金、日常百货的价格，还有各类管控物品在黑市上的价格及流动的大致数量。

禾子用笔帽敲了敲桌子，挥手示意“助手”离开。

小书房的灯亮了很久，若是有人摸上去，灯泡必然烫得离谱。

头顶的白炽灯将禾子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手指纤细，没有任何茧子，是一双全然不做事的手，动作却格外麻利。

她将收集的情报分门别类地放置：米市交易价格的异常波动和去向不明、西药黑市价格暴涨但有价无市、棉纱期货市场的暗箱操作……

墙上的上海地图渐渐被红色图钉覆盖，密密麻麻的蛛网上，猩红的眼眸睁开，像要将一切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禾子站了起来，眼神晦暗不明。

她将手中的钢笔一丢，轻声低语道： “藤原老师，一个好的经济学者一定要学会织网，我会是你最优秀的学生，不看姓氏，我也比那些男子优秀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