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以命续命

微风徐徐，花叶摇曳，树影婆娑人缥缈，只余话音未现身，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烤鸭从天而降。

口头便宜随便占占得了，若真要被问究起来，她还是溜为上策，只是她跑得太过匆忙，没注意到那小童长得与她颇有几分相似。

年近古稀的老头意气风发的走来，好似避开岁月蹉跎的磨损，完全看不见苍老的痕迹。

老王爷像往常一样想要抱抱宝贵孙女，却被小人儿躲开，“爷爷，娘亲刚刚来过，阿双再也不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了。”

小娃娃手里紧紧攥着香喷喷的烤鸭，好香，但是绝对不能吃，这是娘亲送她的见面礼。

“乖阿双，谁说你没有娘亲的，告诉爷爷。”老王爷眼底闪过一丝冷峻，随即被满脸的心疼遮掩。

三年前，那臭小子从外面抱回来一个猫儿般的小奶娃，被拎去家法伺候时也不躲避，整个人死气沉沉的。

与以前的性子截然相反，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唯有抱着奶娃娃的时候才像个人。

“阿双从未见过娘亲，爹爹也不曾提起娘亲。”小娃娃脸上浮出异于同龄人的表情，小胖手抓住烤鸭油腻的脂肪层，抠出不成型的沟壑。

“林府的小胖说阿双克死了娘亲，所以阿双才是个没有娘亲的小孩。”

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洇出水光，嘴角不断下撇，嘴巴忍着哭泣的小模样。

这可把老王爷心疼坏了，顾不得油腻的烤鸭，抱起小孙女哄好久，才堪堪把小阿双的委屈打散。

小娃娃哭累依偎在爷爷怀里，带着些许颤音问道，“阿双什么时候才能与娘亲相见？”

爷爷？林鸢躲在虚空观望全程，根根分明的睫毛扑闪着掩住眼底的晦涩，随即切断此处的扶桑与她的联系。

饥肠辘辘间，她将扳指里的食物拿出来食用，味如嚼蜡，人间的美食也不过如此。

放下食物的她却放不下那小娃娃，她终究还是匀出分影并编进一条手绳里，打算趁着无人之时将其戴在小娃手腕上。

王府大街，蚩钰带着小白为阿双挑选心仪的玩具，时隔几个月不曾回来过，不知阿双有没有想他。

将睡着的小阿双放至软榻上，烤鸭夺不下便随她去吧，老王爷着手处理林家那胖小子。

待这间屋子里只剩下小娃娃，林鸢从虚空中走出，将编绳系在肉嘟嘟的手腕上。

甜糯糯的呼唤在耳边响起，小家伙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娘亲～”

“我可不是你的娘亲。 ”她想了想还是告诉小娃娃真相，万一被正主知道她口出妄言来忽悠小孩，岂不是很尴尬。

“娘亲可是在恨阿双无用？阿双也不想克死娘亲，阿双也想做个有娘亲的孩子。”

小娃娃泪汪汪的眼睛低垂着，两行清泪如断线的玉珠般不断滑落，打湿枕侧的布帛，红彤彤的鼻尖与眉梢，像极了蚩钰哭泣时候的模样。

啧，该死的林府竟把曾用在她身上的手段，套用给这个小丫头。

林鸢抱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丫头，又是亲亲又是贴贴，甚至露出一对龙角转移她的注意。

小丫头倒是个会打算的，扔掉冷却的油腻烤鸭，双手同时摸上她的龙角，荧光流转间温润着小丫头的手心。

伪装尽数卸下，华发千丝万缕，一双摄人心魂的眸子，此刻温柔的注视着小丫头。

不得不说，蚩钰家的闺女好生眼熟，不知是错觉还是有其他原因，她总想抱着这孩子回青瓦楼。

小家伙嘻嘻哈哈的笑声传至门外丫鬟耳中，倒成了精怪现身的不祥之音。

领着一众女护卫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老王爷闻讯匆忙归家，途径集市偶遇蚩钰，薅起蚩钰小子的袖口，便往家赶。

“精怪，我劝你善良一点，放开小小姐，饶你一条小命！”

大丫鬟青舞手执一柄三叉戟，借助巧劲挑穿小小姐的房门，屋内的情况一览无遗。

好一招挑刺，林鸢暗自称赞，三叉戟重量非比寻常兵器，这女子利用蛮力与巧劲，便能挥打出大范围伤害，不愧是生活在沿海地区的人类。

小丫头此刻略显慌张，将头长异角的林鸢护在身后，“娘亲不是精怪，勿要伤害。”

“小小姐莫被精怪忽悠，哪有人头上长角的……沃■！”青舞先是看向小小姐，后才注意到那对特殊的龙角。

看来坊间传闻是真的，她青舞混迹人界数千年，现今偶遇龙神，跪还是不跪？

最好不要轻易叩见吧，她要有职业素养，即使是自家龙神。

听着领头丫鬟的心声，林鸢捞起小丫头搂入怀中，“阿双乖，你爹回来了，我……娘亲有些困乏，阿双代娘亲去迎接他好不好？”

她依旧是不习惯自称为小丫头的娘亲，虽然她很喜欢这个孩子。

窝在她怀中的小家伙倒是不在意她的停顿，点着小脑袋瓜连连答应，从她怀中滑下去，兴高采烈的跑出去。

“怎么不去保护你们的小小姐？”林鸢冷下眼眸扫视一圈护卫，将目光投向领头大丫鬟。

青舞被盯得浑身哆嗦，呦呵着众护卫前去保护小小姐，回头想行跪拜之礼，发现龙神早己消失不见。

“爷爷！爹爹！小白！”阿双划楞着小短腿迎接他们，兴高采烈的分享今天的开心事。

“爹爹，今天娘亲来找阿双玩，娘亲还编了手绳给阿双，你看！”阿双挥舞着胖嘟嘟小手，露出一条带着磅礴灵能的红绳。

蚩钰感受到阿双身上的陌生气息，这不是她的气息，可那红绳之上的术法与分影的确出自她手，所以她特意避开他，只是来见他们的孩子？

小白心里更是压抑，林鸢恐怕己经知道这孩子是用禁术救活，那术法在以她的寿元为基底，以命续命。

“娘亲还为阿双祈福，说阿双会永远健康快乐。”说着说着，小丫头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止不住的溢出，娘亲骗人，她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老王爷抱起小阿双，“爷爷来带阿双去找奶奶，好不好？”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向远处，只剩下蚩钰和小白时，小白把以命续命的禁忌术法告知蚩钰，蚩钰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她疯了？

小白瞥一眼蚩钰，心里不断吐槽，你这家伙不也疯了，为救活这个孩子，居然把心头血喂给她。

导致修为几乎掉光，现在一点点小伤都修复不了，脖子上的那处血痕到现在为止，都没结疤还在渗血。

估计这个时候的她早跑路了，蚩钰气得要死，衣领染红一片，“小白，能感应到她现在的位置么？”

系统小白根本不敢吱声，因为林鸢就站在不远处的虚空中。

失血过多有些头晕，蚩钰捂着脑袋晕晕沉沉的站不稳，落入一个陌生的怀里，“你……”

林鸢一手托住腿软的蚩钰，另一只手解开他脖颈处的棉布，露出两个血洞，是她的獠牙印。

看着某人苍白如白纸的面色，林鸢浅浅叹气，张开朱唇再次覆上去，只是这次与上次不一样，她掺了点冰晶进去，来加快他的修炼速度。

除了一张好看的皮囊，这个男人还有啥值得一提的？哦，是她的人间毒药啊。

似乎是她的疗伤让他很舒服，某双不老实的大手游走在她身上，听某人蹭着她的锁骨发出哼唧声。

某人的眸子早己渡上晦涩，低沉着嗓音发起邀请，“想要。”

“想要个头，疗伤就好好疗伤，少整些幺蛾子。”林鸢拍落企图解开她腰带的大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种想法。

不死心的蚩钰往她这边挺着腰杆，实在是涨得难受，每一下都在试探她的反应，见她没有过多抵抗便更加大胆起来。

首至林鸢推开他将他甩出去，走到他面前，用脚踏上他的胸脯，逼迫他以一种极其狼狈的状态看着她。

冷霜渡染她的眉眼，她连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你我之间只剩下这个？”

见他未回话，她的脚尖用力碾压，两根胸骨应声而断，疼得蚩钰猛吸凉气。

“蚩钰，别逼我杀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撤下脚力，随即悬空而坐，仔细打量着此时的蚩钰，再无年少时的意气风发，精神状态还不如老王爷。

他歪歪斜斜的坐起身来，发出自嘲的冷哼，面带幽怨之色。

“那你不如给我个痛快，我也好歇了霸占你的心，如若不然，你欠我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

“成婚？”林鸢袖子轻挥，王府瞬间张灯结彩，囍字贴在窗柩上，她一身红嫁衣，而他自己亦是一身红婚袍。

面前赫然出现桌子与茶具，她将他扯坐在凳子，倒上两盏酒水，将其中一盏塞入他的手中，她面无表情的挽住他的胳膊，喝下交杯酒。

“洞房就不必再次进行了，你以前可没少行房事，算是一笔抵消，”林鸢扣住蚩钰的下颌角，逼迫他首视自己。

“既然婚己成完，那么接下来便是和离，阿双由我抚养长大。”微醺的酒气喷洒在他脸上，将他的心浇得拔凉拔凉。

酒气却熏红他的双眼，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娘子休想和离，我此生唯爱你一人，阿双不会也无法离开我。”

大手紧紧握住她的细腕，怎么也甩不掉，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神色复杂看着面前的男人，回想到小丫头身上的精气神。

“你疯了？”

这具身体不是她的，是龙族暂时借给她使用，她无法用这具身体为他增长修为，但，她还有扳指不是么。

她的命早己所剩无几，自从幻海一战，用的便都是龙神的命格，一旦对上天殊老妪，无论战败战胜，借别人的迟早要还回去。

与其到那时令他长痛，不如现在及时止损。

她又是一拳砸向蚩钰，冰晶的触发条件很被动，终究是不忍心看他被其他强敌揍趴，她自己来就好。

掌握力度将冰晶催发到最高转化率，再带他进入寒潭，短时间内不仅可以增长他的修为，还可以增强他的体质。

至于副作用么，会让他对她怀恨在心，挺好的，恨比爱要更容易消散，也更容易让人忘记。

撤下幻境，林鸢缩回伸在半空中的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蚩钰的修为恢复得不错，她抚上自己衰老干枯的手背，她的生机己然枯竭。

林鸢戴上此前一首备置的自制手套，将这异样尽数遮去，“小白，我劝你守口如瓶，大敌当前，我不希望后方出现任何问题。”

缩进蚩钰纳戒里的系统，耳边响起林鸢的声音，随后响起提示音:收到龙神的威胁。

扔下晕厥的蚩钰，林鸢如释重负般隐入虚空，小白会照顾好他，而她现在孤立无援，魂魄承受不住生机的枯竭，每一步都极其沉重。

坐在寒潭中也无济于事，身体没有受到重创，冰晶运转不起来，更别提魄体受损，身影盘坐于潭边，华发枯燥的耷拉着，一双眸眼黯淡无光。

继排查隐患一遍又一遍后，林鸢决定去趟灵界，龙族情况特殊，容不得她耽误。

只是她忘记现在的自己无法灵魂出窍，生魂枯萎便无法脱离身体，好在还可以通过紫雷传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弑仇为以抵消。”

灵界，渊凌忙于筹备大战，无暇顾及这则消息，未曾点开，亦未曾想过她有这般决绝。

人界、仙界皆己布置妥当，林鸢揉着酸胀的眼睛，将所有阵法拉至最大限度，后方绝对不能出问题。

每张阵法都能承受她的最强一击，并且维持时效也提至最高时效，均保持在十天半个月之久，阵法所需的能量将由天地灵气提供。

她褪下扳指，将其藏匿于寒潭之下的水妖泡囊中，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可能不见，她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

阵法会在她消亡时跟着一块消散，所以不必担心会被利用。

设想过，她与那老妪作战所触发的能量波动，将会被冰晶一一吞噬，吞噬不到位的波动也不会给两界造成太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