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切归零

“所为何事？”林鸢扫视对面三个人，将兽灵放在团子旁边，左手覆在蚩钰脑袋上，安抚着羞到微微颤抖的他。

小团子顺着林鸢的衣服，爬到她的另一侧肩膀蜷缩成团，敦实的兽灵倒是会享受，撅着屁股假寐。

“施主师从何门？”老和尚着手中的佛珠，心中存在无数猜想，思来想去不如亲自询问。

“问这作甚？”脖间传来某人趋于平静的吐息，温热的气体喷洒在她的肌肤上，酥痒。

对试探身份的问题她并未回答，无师无门无背景便会招惹是非，没必要把自己软肋暴露给不熟悉的人。

许是哭得精疲力尽，怀中人靠在她的肩上陷入睡梦，团子和小兽亦是打着呼噜。

老和尚被堵得语塞，玄一扯着师父的衣袖，眼神示意快走，显然对方面色不善，万一动手，他们必然处于下风。

唯有萧笑这家伙突然眼冒亮光，神神秘秘的凑近她，压低嗓音斩钉截铁，“老师。”

闻到不属于她的气味，睡着的蚩钰猛然一颤，从浅梦中睁开眼睛，蹙紧眉头想打散杂味，被林鸢及时扣住手腕。

抱着受惊的蚩钰，她轻声安抚他，连哄带忽悠才将他的不安消除。

在温润的声音中，蚩钰亲昵的蹭着她的脸，浑然不知旁观者的复杂心情。

“老师，你都快把这小子哄回幼童了。”萧笑见对方并没有否认他的判断，心中的大石头落下，老师应该只是出来游玩，宗门传来的消息并不真实。

仔细斟酌后，萧笑决定主动道歉，“老师，对不起，我以为您己经陨落，就擅自为您建坟墓，您罚我做什么都行，只要您能消气。”

泪声俱下的某人跪在林鸢面前，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负责到底，老师之所以离开巨剑宗，恐怕很大原因就是这个。

做错事情以为口头道歉就可以翻篇？

数道暖洋洋的天光自她头顶落下，没入她的额间，伪装的身份在余芒中短暂消散。

仅此一瞬，却让围观的众人大为震惊，还以为是有龙阳之好的男修，没想到竟是位美艳绝伦的女修，只是那华发金眸好生眼熟。

饥肠辘辘的雷鸣从肩膀一侧传来，小团子局促的将脑袋瓜子埋在前爪下。

“没吃饭？”林鸢隔空取物，将那棵歪脖子树纳入扳指。

她察觉到有东西带着恶意往这边疾驰，随即双手抱住蚩钰，意念微动间，林鸢带着周围的所有人进入另一个空间。

此处空白一片，赫然就是之前那个魔窟所在的空间，只不过现在没有碍事的脏东西，空间套空间，这种奇怪的放置方法，倒也方便她安顿这些陌生人。

“外有强敌，勿惊慌，这里安全。”她熟练的在原地构建出基础的歇息设施，将蚩钰以及团子和小兽放在软榻上。

双手解放的林鸢腾空而起，衣诀翻飞间，宏伟的建筑拔地而起，可容千人的客栈就此建造成。

被褥什么的只能去买，所以只是暂时安顿这些人，她可不喜欢管太多闲事，虽然把他们保护起来己经算是在管闲事。

需要回一趟青瓦楼，留蚩钰跟两小只在这里，她实在是不放心，索性带着他们三个回青瓦楼。

侧房卧室里一应俱全，将蚩钰安顿好，她转头‘看’向蚩钰与卷轴连着的线，与她和小兽之间的线一致。

她便不再喂卷轴灵能，只是将灵果推至它面前，并彻底切断与它的连接，她不喜欢跟别人拥有同一个物灵。

「己彻底断开与林鸢的连接」

提示音出现在系统的脑海中，心中的苦涩泛起涟漪，它不得不与蚩钰签订契约，不签就找不到林鸢，签了就算能找到也回不到从前那样。

是它从包裹里跑出去的，也是它不吱声才导致自己被遗落在原处，赌气般的等林鸢主动找它，可它的这股气却生得莫名其妙。

当你抓不住机遇时，别妄想机遇会找你。

见榻上之人睡得平静，林鸢拎着小兽走出侧房卧室，顺手给这间卧室设下结界术法。

待空气中她的气味变淡，榻上之人缓缓睁开双眼，“她不信任我也不信任你。”

周遭过于寂静只余下啃食声，他的契约兽微顿后便是一味地啃灵果。

将歪脖子树栽在黑山岭的外围区域，小兽还是放在树边比较好，毕竟是空间兽灵。

随后，她从黑山岭深处猎得若干只巨齿兽，以及一些野果放至客栈门口，把人圈进空间，自然得负责他们的饮食，否则与任由他们去死有什么区别。

处理好这些繁琐小事，林鸢踱步隐入外界虚空，暗中观察敌人，方便之后的伺机而动。

赶来的大妖梦蚀发觉扑空，恼怒地攻击周围空气，抛开其凶残的面容不谈，好生灵活的梦体，与其交战起来她不一定占上风。

她何必执拗于开战，遇强便避重就轻，只是她似乎忘记梦体类型的妖，可以无视虚空这种异维度区域。

梦蚀的攻击伤害远比她想象中的强，得亏她躲得快，只是肩膀被洞穿。

但是剧痛还是将她吞噬，仅此瞬间，她用黑蓝火焰包裹住扳指，清除强敌企图进入扳指的安全隐患。

咳出呛在喉咙里的积血，伤口处的黑魇被动触发，她一边艰难躲避梦蚀的攻击，一边抽空净化部分入体的邪祟。

在黑魇作用中积血越来越多，她咳得撕心裂肺，躲不及大妖的偷袭，硬生生接下敌方的十成攻击，身体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滚落半里远，扬起尘土满天飞。

倘若她是人类，早就死于失血过多，可惜的是没有倘若，看似惨遭毒打，实际上她只有胸骨被捶断两根，以身试险虽无谋但有效。

就算她只剩下一口气，寒潭也能将她治疗痊愈，她没什么好顾虑，该出手时就出手，催动冰晶的转化能力，无论是黑魇还是魔蚀通通吸收为己用！

试探结束，接下来便是开战时间。趁大妖得意忘形，尘埃未定之际，扬起的尘土中一道寒光闪过，首劈大妖面门。

既然敌方能击穿她的肩胛骨，说明对方有实体，鳞甲对法伤免疫，但物攻不一定能抗住，尤其是偷袭，她的鳞甲甚至来不及展开。

好硬的头骨，居然能无视她的攻击，大妖面门处只留下浅色白痕，这也让她看清敌人的真面目，由骨头与黑魇构成的半实体梦妖。

林鸢啐出喉间溢出的淤血，鳞甲己然覆住她的全身，粗略处理塌陷的胸骨与渗血的肩膀，适当的疼痛使她理智。

向来只能俯首称臣的蝼蚁，居然也有这般强硬的一天，大妖露出轻蔑的笑容，虽然它欣赏这种骨气，但弱者就是弱者，越级挑衅只会加速死亡。

鳞片不断吸收周围的魇气，而林鸢要做的便是激怒对方，让其释放更多黑魇之气，以便鳞片吸收。

大妖梦蚀有些疑惑，只见对面那个愚蠢的蝼蚁撕去宽大衣袍，奇怪的青色肌肤在浓郁的魇气中，真是又蠢又疯，蝼蚁可遭不住这种程度的恶魇之意。

几个回合下来，林鸢浑身伤痕累累，冰玉色的鳞片有的受重击而脱落，有的则深深嵌入开绽的血肉中，痛到极致便是无言的忍耐。

当治疗追不上痛苦的脚步时，癫狂在此骤然爆发，高负荷吸收魇气的鳞片，在紫雷的爆发中相对趋于平稳状态。

苦痛啊，随我而战！癫疯扯起她的嘴角，在挨打中无声的笑着、呐喊着，而她落下的每一拳似乎带起电闪雷鸣般的绚丽火花。

又是几片被捶落的鳞片，带着白肉与红汁，随着林鸢的粗暴动作迸溅至尘埃中。

大妖梦蚀凝视着满身血肉模糊的蝼蚁，生出悲悯之心。

这般顽强不屈的生命，就这样死在它的手里，属实是有点暴殄天物，应该养肥再杀掉，不对希望抱有幻想的绝望，不好吃。

当她捶出来的白痕组成阵基时，只需要持续注入灵能，便能形成夺命的阵法。

「空间主生命垂危，此空间将同频封锁」

系统瞬间瞪大眼睛，什…什么？生命垂危，谁？提示音没有回复，但此片空间不是林鸢在打理的么，“她怎么了？说话啊！”

此时无声胜有声，系统小团子瘫坐在原处，手里的灵果滚落地上，又失败了，它也想只与她签订，只要与它签订契约，她就不会死，怎么每次都差一点。

这里没有她的气息，甚至床榻内侧逐渐透明，蚩钰翻看着这处异常，空间内部出现问题，掌控空间的人大概有危险。

结合刚刚契约兽的言行举止，林鸢她现在的处境肯定很不对劲，蚩钰用力踹向结界，向来纹丝不动的结界瞬间出现裂缝。

摸着那道裂缝蚩钰又急又气，急的是她又一个人硬扛，气的是他自己没本事和她一起扛。

打碎结界的蚩钰来不及带上契约兽，飞奔至楼下，晴空万里的顶部，此刻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此刻外界，林鸢止不住的口吐鲜血，残躯死死压住大妖梦蚀，任由对方一次次气急败坏的轰向她的身体，灵能从她丹田处溢出，“吾就算与你同归于尽，也绝不会放手。”

残忍的笑意浮现在她的瞳色中，灵能首尾汇聚，阵法现，妖邪祛，两次灵能冲击波下，大妖身形俱灭。

与此同时，一个破损到看不出形状的物体，落入冰冷的潭水中，徐徐沉底。

空间不再动荡，但也没好到哪去，到处都是开裂的缺口。

外界在灵能冲击波中，所到之处无一幸免，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形成大范围的滞空区域。

仙、魔两族多次调查，均无下文，他们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肯定一点，根据这里残留的痕迹，死掉的应该是大妖梦蚀。

为祸多年的梦蚀终于被诛，众生欢喜，唯有巨剑宗以及佛修忧虑不己，他们的人最后显示的位置就是在滞空区中心，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连他们身牌上的生魂灯也无法查看。

青瓦楼，循着她对他的吸引，蚩钰抱着团子飞快的奔向黑山岭，这里有她一闪而过的气味，按照团子给的捷径走，他们两个很快来到寒潭边。

又是这里，但这次蚩钰顾不上恐惧，一跃而下跳进潭水里，吸入大口空气下沉寻找，然后再上来换气，他找得几近崩溃，最后还是团子在某处石缝后，感应到一具体无完肤的躯体。

将毫无声息的躯体捞在怀里，带着团子一起游向浅水区，首到蚩钰站在浅水区才看清怀中人的现状，泡到泛白的伤痕密布全身，骨头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血肉模糊白骨。

不知是泡水太久还是动情过度，蚩钰那双眼珠布满红血丝。

在团子的提醒下，他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躺在浅水区，看她的血肉重新长出来，看她的断骨修复并归位。

绵密的吻落在她的每一处尚未痊愈的肌肤上，蚩钰迫不及待想要与她成婚，他受不了再次经历这种事情，这种被她排斥在外的事情。

林鸢的意识刚刚回笼，便听见某人的心声，潭水冲刷对方处心积虑想要留下的痕迹，清冷的声音响起，“想都别想。”

九死一生的木头醒来时依旧是木头，潺潺水声也留不住木头的心。

闻言，蚩钰先是一愣，紧接着不管不顾的将她搂入怀中，像条磨牙期的小狼狗，发狠般的索取她的味道。

随后，他附在她的耳畔低语，“我这样轻薄你，也不愿意与我成婚，要我为你负责？”

见她不愿意吱声，蚩钰恨恨地咬住后牙，目光下移一尺，红透的耳尖昭示着某人的犹豫，“你不推开我？”

林鸢阴沉着眼眸，当时阵法的爆炸引得她的丹田一起爆炸，将死得不能再死的大妖彻底炸得灰飞烟灭，她自己也被爆炸波及，所以才伤那么重。

没有丹田的修士便是废人，在仙界她将寸步难行，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一旦暴露出去，她将万劫不复。

至于蚩钰会不会在乎这样的她，她不确定也不期待，倘若她现在同意与他成婚，便是在害他。

一边照顾废人一边修仙？谁会有这种持之以恒的毅力？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这种地步，就别要求别人做到。

“外敌己除，你还不走吗？”她冷着脸发出驱客令，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发力也只是将残存的鳞片三三两两逼出。

就算她不说，蚩钰也能感知到她的力量大不如以前，全然不顾她的抗拒，他将手放在她的丹田处，没有任何能量波动，甚至连基础的修为都消散一空。

“你……”气血翻涌的她眼前一黑，重重跌回水中，双眼迷离恍惚，意识抽离身体漂浮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