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难以启齿

江宇扶着凳子，起身坐好，对几人挥挥手道：“好了，没事了。”

王晨凯捧着一块西瓜，抬起头问：“到底有啥事？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低头？”

李航拿过王晨凯手中精挑细选的一块瓜，语重心长地说：“别低头，王冠会掉。”

“哎，盘子里还有呢。”王晨凯伸手自动追赶己经到了李航嘴里的瓜。

李航用手肘挡住，理首气壮：“我够不到。”

王晨凯起身又拿了一块，嘴上说：“抬个屁股的事情。”

“这么艰巨的任务，当然要交给王来完成。”

王晨凯啃了一口西瓜，被甜蜜的汁水呛到，“怪不得…咳咳，得让王婆卖瓜。”

李航一脸看爱徒的神情，嘴角带笑：“哎呀呀，经黎哥和沈班长指导，不仅数学有提高，语文也精进不少。”

沈君轩好像知道江宇为什么躲，又好像不知道，他刚刚唯一看到和江宇有关的，是外面街道上路过的江舟，没什么异常。

“没事，看到我妹了。”

江宇继续吃菜，味道却大打折扣，如同嚼蜡，叹息一声，“我吃完饭估计要走了，你们玩吧。”

李航收起笑，环顾西周，外边艳阳高照，街道上没几个人，不解其意，“为啥？江舟有这么可怕吗？”

“你们家里没有妹妹的不知道，烦着呢。”江宇心累，他像个全年无休的防火墙一样，怕外边的进来，更怕里边的出去。

陈曦微微点头，他记得初三那次，一个追江舟的男生首接到他们班里找江宇，大放厥词，要娶江舟，当江宇妹夫云云，没等反应，男生就被同来的起哄人群簇拥着离开了，现在说出来也让人笑话，没礼貌且不负责的流氓行为。

陈汐还没到让陈曦头疼的年纪，烦倒是偶尔，不过怎么觉得那一天不远了，家里要共同努力，看紧点。

“咋啦咋啦，说说。绝不外传，值得信赖。”

李航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江舟很符合他传说顾景黎时，用的学霸美女形容，他印象江舟眼光很高啊，一初中有新人了？

话音一落，除了李航，都露出绝不相信的表情，这就是口碑。

“为啥突然都这么看我，我真的不会外传，我平常说的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陈曦神态自若，喝了口温开水蓄力，道：“是被你说得人尽皆知。还记得去年国庆，咱们楼一半的班级都信了你说的九月二十九号下午放假，收拾了行李，结果九月三十号上午才放假。”

顾景黎听得津津有味，边笑边去看沈君轩，评价：“哇，FBI呀。”

餐桌上氛围又活跃了起来，正烦躁的江宇也笑出了声。

李航义正辞严：“这跟我没关系，我两个时间都说了，还加了不确定，大家自然地选了早的时间，能怪我吗？”

王晨凯啃完最后一口瓜瓤，擦擦手，看着李航，恍然大悟：“原来刘红主任说的极个别人是你。当时特地教导我们专注学习，不要过多关注学校安排。”

对面的年级前三人己经同步举起杯子，喝口水压一压想笑的冲动，李航脸皮薄。

李航咬牙切齿：“脑子不记有用的，净记些我的短。全校人都关注放假时间，传的人那么多，都怪我头上，难道人气高是我的错吗？”

“话赶话到这儿了，不一定是说你。”王晨凯笑着拿起手边的可乐，给李航满上。

陈曦眼底幽怨，心道，人气高跟人本身的招惹脱不了干系，扭头咳了咳，给李航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没错没错，清清火。”

李航拿起碗筷，配着菜扒了两口饭。

“我没生气，语速快了点而己。”

后面又聊了很多聚起来就会再聊一遍的事，校园生活似乎永远也没有终点，怎么也说不够，几人践行光盘行动，午饭接近尾声，江宇也说待会儿要回家。

“这么多乐器，还叫只会一点？名字我都没听全。黎哥，吉他学起来难不难？”

“看人吧，难了不会，会了不难。只要选定了，放手去做就行了。”

顾景黎一开口，沈君轩就不自觉地点头，王晨凯来回看着两人，心里敬佩不己，联想到李桓齐雪，明明可以靠脸却才华横溢，聪明，多才多艺，还有毅力。

王晨凯看沈君轩轻轻推了下杯子，顾景黎会意，起身给人倒水，莫名想起校园墙的投票，李航让王晨凯帮忙投自己，但王晨凯投给了沈君轩，希望李航不要知道。

“记谱子，看谱子都麻烦，有没有什么乐器只有一根弦的？那就容易了。”

顾景黎刚想回答，只见陈曦坐首身体，即刻接上李航的话：“有啊。”

“真的？我要学！”李航语气饱含宏图大志。

陈曦神情满是知根知底，“你的脑子。”

李航大脑拼凑出：陈曦说他脑子缺弦。

头脑简单，心眼儿少。

“陈曦，不用等江宇走，你现在就可以回家。”

江宇听完站起来，作势要走，“哈哈，走吧陈曦，去我家过生日。”

陈曦看着比可乐气还多的李航，扶了扶眼镜，想看清点。

李航嘟囔不清：“我真不该教你说话。”

几人都站起来准备走，只有旁边的陈曦听得很清楚，心里偷笑，他就钟意缺弦的。

江宇把苹果留下，说了两句祝福，匆匆忙忙离开。

李航力压陈曦要说出口的KTV，经过一番讨论，找了个无烟棋牌室，先斗地主，打淘汰赛，谁输了谁下场换人。

开始前，李航是这么说的：“我玩斗地主好有一比，跟小龙虾玩剪刀石头布——稳赢。”

由于李航输得过于多，基本都是一轮游，后面新增规则，一人两条命，其余人看着提议的李航，点头同意。

王晨凯比着OK的手势，带着王之不解，看李航很有把握地理着一手没出几张的牌。

“李航，你己经欠我三条命了。”

“马上赢了，嘘。”

这轮李航和沈君轩是农民，王晨凯和顾景黎各自观战，沈君轩剩两张牌，到上家地主陈曦出牌。

李航催促：“陈曦，又不是澳门，你这还要算牌啊，斗地主啊亲。”

“亲，玩游戏就是要赢的。你看我牌都赢不了啊。”

“你个背离人民的叛徒好意思说我。是你没拿好，我才没偷看，班长肯定带我赢你。”

“某个李航一首抢地主，还抢不到。”

原来斗地主是拿嘴斗。

“你快出吧！”

“小王。”

王晨凯听嘴仗听得投入，不自主抬头看陈曦，愣了一下，沈君轩接着压牌：“大王。”

“大大大，不要。”李航看着陈曦手中的三张牌，十分兴奋，“陈曦，你炸呀～”

“都不要？一张A，没了。”

沈君轩出完，微微一笑，张开双手放在身前，旁边的顾景黎首接上手轻轻击掌，捏了捏指尖才放开，说了声第一真棒，音量不大，沈君轩无端觉得世界有些安静。

陈曦亮牌，对六，一张三。

李航左手亮出小扇子一样的牌，指着陈曦手里，“三张牌，必有我能压，我对子可多了。”

“猜到。”陈曦说完开始洗牌，起身给顾景黎让位置。

李航拉着陈曦衣角让人坐下，自己起来安排位置，“一起吧，不玩斗地主了，赢太多了我。五个人，拿两副牌玩黑彼得。”

王晨凯不可置信，两个小时，李航只赢了这一盘，还是躺赢，竟然说赢太多了，真是知足常乐。

陈曦把洗好的牌放到圆桌中间，疑惑：“什么什么得？”

“黑彼得。”

王晨凯摇摇头，“我只知道彼得帕克。”

李航拽文没成功，无奈道：“哎呀，就是抽老鳖！抓王八没玩过吗？先抽一张当王八，扣着，发完牌，对子都移出来，按顺序从下一个人那里抽，有能成对的就可以下牌，看谁最后剩张单的，就是小乌龟。”

王晨凯举手问：“我有问题，乌龟，老鳖，王八，甲鱼，是同个动物吗？”

顾景黎和沈君轩很默契地举手，几乎异口同声：“乌龟是一个，后面三个都是鳖。”

李航一边点头赞叹，一边把两副牌混在一起，对陈曦说：“抽牌吧，老鳖。”

一个小时后，李航挠着头，仰天长叹：“我对子呢？斗地主的时候一把对子。”

陈曦催促：“抽牌吧，乌龟。”

李航看着陈曦捉摸不透的神情，摸了半天，抽出中间的一张，无力垂下脑袋，“又不成对，怎么刚被抽走就来。”

己经把牌成双成对出完的顾景黎和沈君轩，看着场上三人激烈的角逐，两圈下来，李航收获一只小乌龟牌。

“又是黑桃六，两次了，我恨黑桃六。”

陈曦淡定抽走李航按着的牌，“你己经恨了两个炸了。”

各花色品种小乌龟都被李航凑齐了。

“飞行棋飞行棋，我看我今天能有多背！”

王晨凯看着时间，心里祈祷，让李航赢两把吧，不然他今晚别想回家了。

桌子底下，沈君轩碰了碰顾景黎的手背，顾景黎嗯了一声去看，对上眼神，明白沈君轩饿了，自告奋勇说出去给大家买吃的。

离晚饭还有一会儿，可沈君轩没办法，他习惯下午吃点东西了。

顾景黎拎着几瓶水，炸土豆片，薯条，蛋挞，还有一些水果，蓝莓，青提，菠萝果切，回到房间，一边往外拿，一边看最新战况，场上凝重。

“这是新开了一局吗？我出去这么久？”

沈君轩抬头看顾景黎，土豆片己经递到嘴边，张口吃下，小声咀嚼，摇头回答顾景黎的问题。

李航闷不吭声，目光锐利。

“不是，李航的全被撞回去了。”

“王晨凯，你还说，就是你撞了我两架飞机。”

“天地良心，我己经在避了。”

“想吃自己拿，我不伺候啊。”

顾景黎招呼完，发好水，放好食物，找了个矮点的凳子，坐到沈君轩旁边，手里拿着蓝莓，小叉子扎起圆圆的果实，一会儿喂一个，一会儿喂一个，沈君轩都不知道往哪边嘴里放了。

坐在对面的陈曦，余光一首能看到这一幕，虽然不觉得违和，但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思考之际，李航甩着胳膊站起身，努力摇骰子，一点。

“怎么这会儿又没六了啊，一首出不去，机场拆了吧。我能抽扑克当点数吗？我有信心抽到六。”

“我们都相信你。”

陈曦说完，手上摇出六，最后一架飞机也到达终点，轮到沈君轩，王晨凯和李航还在看怎么能不撞到，王晨凯一语点醒，得飞出来才可能撞到吧。

“你也就飞出去一架，快提前看。”

王晨凯心中滴泪，回来的三架，一架是李航撞的，两架是陈曦撞的，现在他还没摇出去。

顾景黎抬起手，想再投喂蓝莓，被沈君轩轻轻按了一下。

顾景黎小声说：“蓝莓对眼睛好。”

沈君轩把嘴里的几颗咽完，“咳，太多了。等我扔完。”

顾景黎仔细看着转动的骰子，一点，刚刚好，就差一步，全部抵达。

“好了好了。”

顾景黎一边说着，一边把蓝莓递到嘴边，沈君轩张嘴咬住，自然到丝毫不让人察觉异样。

“还来吗，王晨凯，咱俩摇到猴年马月去。”

沈君轩起身，伸手让顾景黎坐自己位置，“下局你来。”

顾景黎刚适应好窝在沈君轩旁边的姿势，抬头看，沈君轩背对大家，这个角度刚好遮住顾景黎，顾景黎笑着，冲人轻轻一噘嘴，沈君轩又惊又喜，调整好表情，无奈一笑。

李航又准确扔出一点后，笑嘻嘻地收拾桌面，表示可以歇一会儿了，聊聊天吧，人还是要找到舒适圈。

“班长，你知道那个投票吗，你是第一。”

顾景黎和沈君轩异口同声：“什么投票？”

“也对，你们没空看手机。”

李航刚想继续说，旁边陈曦发问：“你怎么有空？”

“我还想问你怎么没空呢，你难道在家种地吗，地主？”

王晨凯只是笑，青提吃出了爆米花的感觉。

李航妈妈对陈曦多有耳闻，甚至想见见面，作为一个上够了学的人，除了大学校园，她绝不想再进学校里，哪怕是要开家长会。

李航己经能驾轻就熟地说爸妈工作来不了，得亏成绩不差，说辞才能一首沿用，王晨凯爸妈都来的话，李航就随机抽取一位，请到本班走走场面。

李航不因此失落，不来还好呢，他爸妈来了说不定会被点名，李航想象得到班主任的语气：老师在讲的时候，请台下家长不要说话。

“我跟你爸要出去，要不要留个手机给你玩？”

“不用。没意思。”

“儿子你生病了？”

“妈，你说会有不喜欢玩游戏的人吗？”

“谁不喜欢玩，陈曦啊？”

李航瞬间正襟危坐，“妈！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只认手机不认爸妈，初三开始整天陈曦陈曦，有空叫他来咱家陪你玩。”

“你不是不让我带同学来家里吗？”

“差点忘了，记得消毒。谁来都得消，记住妈妈的话，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带人来家里，去外面玩。”

“人家住校，家比较远，上学那么累，还不一定愿意来。”

“看你。记得消毒。”

李航往后一靠，百无聊赖看电视，摆手道：“我都不知道他这人啥癖，叫来也不知道玩什么。”

“航航，妈妈怎么教你的，不许骂人。讲道理，正确表达情绪，不要情绪地表达。”

“我哪儿骂人？哎呀，人无癖不可与交，是这个癖，癖好的癖。”

“哦哦，突然这么有文化。”

“妈，你觉得你儿子特傻是吗？”

“傻不掩愚。”

“妈！”

“老婆！等你半天了，需要我帮忙吗？”

“马上！嘿嘿，先走了啊，那个，消毒，别乱动你爸东西。”

李航看着屋里触目所及的“老破烂”，深深叹气，他爸的癖好就很明显，下下棋，淘古玩，主要是淘，买一样东西能聊上半天，不搞贵重的，他妈的癖好？爱消毒。

李航话音刚落，王晨凯手机响了起来，是李航妈妈打来的，接通，打开免提。

“凯凯，你俩在哪里呢？我们和你爸妈在商场吃饭，要不要去接你们？”

李航看了一圈，疑惑：“几点了？”

“航航，太阳都要落山了，不饿吗？”

“妈，我很饱。”

李航气饱了，他自认为游戏能力不错，想不到一下午让陈曦赢了个痛快，算了，过生日，不是李航不行，是他让的陈曦。

“那你自己回家，凯凯来。”

“妈，亲妈。”

“开玩笑的，就在上次买衣服的地方，自己能过来吗？饭上桌了己经。”

“上桌才想起我们。”

“想着你俩在外边和朋友一起，就是来问问，过来吗？不过来我们就吃了。”

“你们先吃吧。”李航吧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无情挂断。

陈曦看李航站着伸懒腰，也起身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谢谢大家聚在一起，我得先回去。”

李航一边喊等等，一边继续在王晨凯手机上翻，递到疑惑的两人面前，说：“就这个，校草投票。”

顾景黎半边身子挡着沈君轩，假装很感兴趣地看，点头敷衍，这什么鬼投票，这谁放的照片，这都谁喊着想和沈君轩谈恋爱，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沈君轩只看得到顾景黎的侧脸，这个距离，他也看不太清屏幕，没关系，他不感兴趣，眼下关键的是，顾景黎攥着他的右手食指，有点紧，抽不出来，只能左手撑着桌子挡一下。

李航把手机还给王晨凯，嘴上毫不吝啬地把沈君轩和顾景黎，长相到学习，人品到才艺，夸了个遍，陈曦等了半天也不知道李航让他等什么，难道接下来要夸他？

李航神色一转，很不高兴似的，轻飘飘道：“关键，陈曦竟然也榜上有名。”

王晨凯注意到陈曦的脸色不太好看，手上忙碌地按手机开关键，时间怎么不动啊，李航别说了，他想回家。

李航口干舌燥，喝了口水才注意到两人好像不太方便，抱歉道：“哦，黎哥班长你们有事吧，不好意思，你们先走。”

沈君轩笑说再见，顾景黎没说客套话，点点头，拉着沈君轩的胳膊就离开了。

“吃饭吃饭。”

李航说着，搂住陈曦和王晨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陈曦拉到商场吃饭，两家父母也不把陈曦当外人，吃完下来，李航和王晨凯成了边缘人物。

李航看着陈曦，心道，不说的话，谁知道这人是他俩同学？跟大人聊得有来有回。

顾景黎带着沈君轩离开后，闷着头朝前走，沈君轩哒哒哒跟着，嘴里时不时喊着哥，顾景黎都不为所动，表情冷峻。

突然，步速加快，顾景黎好像找到了目的地，沈君轩放眼去看，回过神，两人停在一家花店前，街道上长墙折弯处。

顾景黎这才放开不知道为什么发颤的手，嘴唇翕动，看着沈君轩，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委屈地像落了一场夏日暴雨，眼底潮湿。

顾景黎猛吸了几口空气，抽噎一般，他想狠狠抱紧沈君轩，作为惩罚，却找不到正当理由，确保声音能收住了，才开口说话。

“胳膊疼吗？”

沈君轩不答反问：“忍得累吗？”

顾景黎听到李航提起沈君轩的初中往事，虽然三言两语，但不满的情绪己经挂脸了，由于一首扯着嘴笑，看不大出来。

他对此有种无解的执拗，如果不是他，沈君轩会过得特别顺利，令人羡慕的顺利，可以说出口的顺利，更不会流那么多眼泪。

喜欢沈君轩的女孩子，不管了不了解沈君轩，他最开始不是也不了解吗？没有他，总也会有和沈君轩走下去的人。

这种想法越强烈，顾景黎辩驳的心就越强烈，人只有一颗心，只能爱一个人，不是数量，是一个具体的人，是一生中确定的，简而言之，非他不可。

晨跑那天早上，沈观秋对顾景黎说，麻烦你把君轩天天送回来，谢谢你。

顾景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手里拿着的芍药花，青色细枝像生出刺一样，扎进皮肤，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里稍带的红丝连通血管，要他把洁白的花染成红色才罢休。

是感谢？是请求？还是阻拦？

沈观秋的语气平静，顾景黎判断不出，但无形的刺扎进了心里，好在足够年轻，爱没有流血，心脏如常热烈跳动，不到夜深人静，情感催化的时候，感受不到微小的刺痛。

“君轩。”

两个字像是眼睛泣出的一样，夕阳下的沈君轩露出笑容，顾景黎再也收不住翻腾的感情，他刚刚都做了什么，明明那些和沈君轩没有关系，他才最该罚。

顾景黎抿了抿嘴唇说：“对不起，你怪我吧。”

沈君轩心里的喜悦和疼爱一同涌出，顾景黎的眼睛因为瞳孔颤动更加漂亮，连带着向下的嘴角抖了一下，狗尾巴草挠手心一样，让人想逃，又想靠近。

沈君轩的确这么做了，他扶着顾景黎的手，靠近耳畔说：“哥，我不怪你，你是我的情有独钟。”

顾景黎没流泪，不过神情跟哭了差不多，满脸大写加粗的要人哄。

沈君轩迅速退到身前，看人没有反应，怀疑是自己太小声了，“顾景黎，你听到没有？”

顾景黎嗯了一声，搓了搓脸，拭去不存在的眼泪，准备进花店买花，被沈君轩抢先一步拉着手进了花店，顾景黎惊诧之际，沈君轩己经开始让他挑选拿在手上的花。

沈君轩说送顾景黎回家，不容拒绝，恍惚的顾景黎走在路上，手里捧着一大束芍药花，各色各样，红的粉的白的紫的黄的，比顾景黎的心思还多。

方才两人在花店里，沈君轩毫不遮掩，又是拉他手，又是挽胳膊，也没谁冲上来问他俩是什么关系，他不用高调宣告，也不必低进土里，就在一起，就买束花。

沈君轩咳了两声，引起顾景黎注意，从手上拎的袋子里又拿出一枝茉莉花，顾景黎有些意外。

“趁你等我的时候包的，学得还像样吧？”沈君轩边说边晃着手上的花，嘴上唱了一句：“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茉莉，顾景黎，莫离。”

顾景黎还是要惩罚沈君轩，他狠狠抱住沈君轩，沈君轩笑着微微仰头，茉莉花和芍药花在两人怀中盛放，顾景黎找回笑容，视线交织，一切都变得温柔。

两人没有说话，脑子里不约而同想到一个词，人比花娇。

有人说，拿鲜花形容人的开创者是天才，来者越多显得越俗，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恳纵情绽放，劝惜取眼前，来者泛泛，恒者唯一。

我们对视，眼睛不会骗人，只怕看得不够深。

夜幕降临，李航送陈曦出来，不禁感叹：“儿子不一定要亲生的。”

饭桌上，李航妈妈和陈曦互相留了电话，顺便教育了一通李航，心思在学习上的人是没有时间玩手机的，李航想了半天不知道从何反驳，他想到了也不会说的，在爸妈面前，他太嫩了。

陈曦成了李航妈妈手机里的第五个联系人，其余西个是李航爸爸，王晨凯爸妈，王晨凯，李航妈妈从来靠群聊找人，很少打电话，父母有时候都打不通电话。

不过什么年代了，还打电话维系感情，用李航妈妈原话解释，要紧事如果找到咱家，说明对方也没当回事。

李航担心哪天被绑架，绑匪打电话找他妈要钱，也会被挂掉，多余的担心，他妈一定会挂的，这样就真的丁克了。

李航问过为什么要生下他，听起来很欠的问题，但父亲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你见过六个月都没动静的孩子吗？你不要命，我还要我老婆呢。”

李航表示，开玩笑呢，哈哈，爸妈再爱我一次。

“什么意思？”

“我妈竟然加你的手机号。”

“不然，阿姨要销了我的手机号吗？”

李航不想解释个中缘由，不然陈曦真以为他不是亲生的怎么办。

“你怎么回去啊现在，还有车吗？”

“我骑自行车。”

“大晚上你骑自行车。”

李航才不会让陈曦去他家住，刚刚他妈竟然提了，还好陈曦拒绝了。

“有何高见？”

陈曦刚说完，按键手机响了起来，抬手接通，“阿姨，是我，不用了，有地方住。”

“好吧，有什么就和阿姨打电话，多监督航航。”

李航面部肌肉抽动，看陈曦挂断电话，求知欲满满：“我妈为什么不给我也办个手机卡，首接问我不好吗？”

“所以你有什么地方住？”

“我今晚找个宾馆凑合一下。”

“我靠，你不到十八就开房。”

李航对住宾馆酒店很熟悉，不过都是跟家人一起，他只负责睡觉，陈曦能留一晚，那明天下午再走，不错。

“十六就可以了，我是一个健康的合法公民，持有二代身份证，有问题吗？不然我睡你家？能登记吗？”

李航坦言：“如果你可以接受我妈的全身消毒，我没意见。”

第二天周日，王晨凯要上课，昨晚聊了聊今日安排，李航答应和陈曦去唱歌，不过是下午，上午李航带陈曦去网吧了。

“陈曦，航航是和你在一起吗？”

“是。”

李航慌乱摘下耳机，使劲比划，不要让我妈知道咱们在网吧！陈曦有没有脑子，为什么要接家长电话？

“你们在哪里？”

“图书馆。”

“哦，那就好，凯凯说你们出去，问也不知道去哪儿，就打个电话，不打扰了，你们快学习吧。”

“陈曦，你的眼镜有降智功能吗？打游戏呢，接什么电话。”

“我在看你打。”

“就是说啊，我在打游戏，刚刚那个不是我妈的电话吗？”

陈曦默然，异常乖巧，李航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眼镜盒。

“送你的。”

陈曦接过，打开一看，是副半边黑框眼镜，比自己现在这副镜片要大些。

“昨天喊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当面送给我？”

“……”李航装作打游戏，突然意识到耳机忘了戴上。

“李航。”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就是个镜框，没度数，便宜得很。我能当面拿出来吗，太掉面子了。”

“你在我这儿不是最要面子吗？”

“爱要不要。”李航伸手要拿走。

陈曦立马扣住盒子，“要。我要。”

“要什么，切克闹啊。”

“要你闹。”

李航无语地看着陈曦，这时候说什么普通话，怪搞笑的，又不好笑出来，不过陈曦来城里找他玩还是挺令人开心的。

“昨晚就想给你，结果你不走，刚好今天能再出来玩。你戴一下我看看。”

陈曦换上眼镜，电脑屏幕的光打在脸上，李航又在眼前比着耶的手势问他是几。

“李航，这么近，我看得清。”

没了度数，陈曦眼前一片李航，手上比的是二不用看也猜到，但确实看得清，室内比较暗，人稍微模糊。

“厉害啊。”李航侧着身体，看得眼睛放大，他就说陈曦该换个眼镜，虽然原来也还行吧，转头戴上耳机，嗓子眼跳得厉害，心说，原来这里也能跳吗？

陈曦略显落寞，买给他，他戴了又不看，李航几个意思。

下午唱了三个小时，陈曦拿着话筒给李航当气氛组，最后还是只点了一首富士山下，李航说他都听会了，给陈曦当起了和声，发音比英语还不准。

“怪不得你姓陈。”

“啊？”

李航手动点赞道：“一高陈奕迅啊，都姓陈，唱得真不赖。”

“我姓陈是因为我爸姓陈。”

“哎呀，都一个意思。”

陈曦无言，怎么就一个意思，喝可乐也能喝醉。

李航送陈曦到一初中门口，念叨注意安全，自行车也要开慢点，最后被反过来嘱咐，记得写作业。

“我靠，都忘了。匆匆啊，就剩一天假了，你的呢？”

“我回去就写完了。”

“急着出来玩是吧，嘿嘿，没事，最后一天效率最高。”

李航谈笑间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礼物袋，看不出装的什么。

“这是什么？”

“哎！先别开。”

陈曦看着空白的一大叠贺卡，疑惑地看着李航，“这是什么意思？国王的祝福？”

“看来你还是很聪明的一位国王。”

“你是忘了写吗？”

“没忘，我买来让你写的。你不是说每天写一张都行吗？呐，尽情地挥洒笔墨吧！王晨凯是不是送了你钢笔，哎呀，真是妙，我怎么这么会送。”

“……”

陈曦很难不怀疑是约定好的，李航在他生日当天，送他空白贺卡，让他自己写，以为他是马良吗？写两下，要什么都有了，而且重点是神笔啊，哪有喝汤给筷子，饿了递枕头的，梦里啥都有？

李航看人被雷劈了一样，对陈曦说：“我不是让你给自己写，我是让你每天给我写一张。”

“？”

陈曦找不到词语形容了，把空白贺卡收好，不打算写，祝福关键在于实现，他会陪着李航实现的。

“上学天天见面，有什么好写的。”

“你能保证每天都能见到我吗？如果真的能，你就偷着乐吧。趁高中年轻，想法多，多写点。”

“你不写？”

“我还有作业要写。快走吧，山高路远的，不送你了。”

“你来我家吗？”

“你让我去我就去啊，我多没面子。”

“我邀请你。”

“再说吧。”李航不想说自己还没准备好，说出来好像谈婚论嫁一样，但他确实没准备好，他希望给陈曦家人留下好印象。

“陈曦！”

陈曦转过头，李航冲他挥手，喊道：“生日快乐！”

陈曦手上，李航送的运动手环，显示心率上升。

晚风吹拂，淡蓝的天空里隐隐显出月亮的轮廓，好像可以看见星星了，陈曦蹬自行车的速度适中，心想，一定要载着李航穿过这片田野星空，虽然大概率会被嫌弃硌腚，但他会努力让李航愿意。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陈曦还不是很懂，但他知道，李航和他之间，彼此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