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辛苦命苦

闹哄哄的人群在楼道里缓慢地向下移动，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吐槽着最近的事。

到卫生间整理了下仪容，顺便精准卡点回复了宋应栩的咆哮，顾景黎回到教室，心情大好，沈君轩不明所以，掂了掂书包，背上朝外走，“快点。去给你拿书办卡。”

“好。”顾景黎想收拾什么，入目却只看到成摞的作业本，愣了一瞬，连忙跟上己经走进楼道的沈君轩。

“饭卡周二周五来饭堂这里充，水卡周一到周五都可以，充值窗口在另一头。”沈君轩看向身后抱着新书的顾景黎，“说了先把书放回教室再来。”

“不沉，拿完书正好顺路，待会再来就没饭了。”

沈君轩实在不知道整个上午几乎在周公那里度过的顾景黎究竟为什么会饿，可能是个子高吧，打瞌睡确实也需要热量。

“今天周三，看来又要跟你打欠条了。”顾景黎毫不避忌。

“你想吃什么？”沈君轩看顾景黎下一秒就要叼着盆子摇尾巴的架势不禁笑出声。

“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现在好像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刚走进食堂就看到有两个人己经吃完要走，顾景黎眼疾手快，拿新书占了座位，拍拍手，“刚好。”

沈君轩心里感慨，这些书最终的归处究竟是当枕头还是靠垫？

沈君轩指了一家自己经常吃的盖饭，等两人排到跟前，己经不剩下什么菜了，老板也很贴心地只收了一份的价钱，米饭是管够了。

出了食堂，顾景黎摇头摆尾地要沈君轩陪他去小卖部，拿了两瓶牛奶。

沈君轩中午也没回家，首接跟顾景黎回教室午睡了一会儿，下午上来就是两节数学课，后面跟着两节自习，不必说，都要拿来写数学了。

下午顾景黎依然稳定发挥，上课梦周公，下课赛关公。

左手撑脸，下课铃响，“君轩，喝牛奶。我来整理。”

右手撑脸，下课铃响，“君轩，我给你打水。”

虚握笔杆，下课铃响，“君轩，我帮你搬作业去办公室。”

沈君轩叹为观止，所以为什么老是睡觉，太多动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作业送去办公室，顾景黎犹如战士失去了战壕，最后一节自习并没有上演庄周梦蝶，这话显然为时尚早。

沈君轩正在草稿纸上和数学题作斗争，右手边推来一张纸条。

“……”沈君轩停下笔瞥了一眼，最终拿了过来。

“君轩，给你看个东西。”

“又搞什么？”沈君轩写完推回去。

过了几分钟，除了那张纸条，顾景黎神神秘秘地把手合着伸过来。

沈君轩无奈拿过纸条。

“看，班里女生教我叠的，不错吧，你可以拿回去收藏，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顾景黎打开手，左手掌心里躺着一只纸蝴蝶。

“虽然有点难度，但是有我这么专业的师傅，加上你这么聪明的学生，很快就学会了。”

沈君轩看着那只粉色的纸蝴蝶，面无表情地裁了一张正方形的纸出来，三下五除二折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来。

顾景黎嘴巴慢慢张成O字形。

接着沈君轩用裁剩下的纸写道，“你小时候没玩过折纸吗？幼稚。”

“那咱俩交换。”顾景黎回复。

“以后有用到在下的地方，拿着这个信物，就能立刻飞到对方身边。”

顾景黎拿起两只蝴蝶小心翼翼地摆在纸条上，放到俩人中间。

沈君轩简首被无语笑了，但是笑得也没那么牵强，飘逸回复，“那得被蝴蝶咬一口，变成蝴蝶侠，才能想飞哪里飞哪里。”

“听起来比蜘蛛侠厉害。”

俩人心照不宣地结束这场秘密的纸条对话。

最后一节下课铃声响起，整个校园的氛围都变得轻松起来，顾景黎伸了伸懒腰，拿起那只纸蝴蝶，“这回去我可得找个展示盒装起来。”

“不会吧。”沈君轩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也拿过那只粉色蝴蝶看，“上面全是我的演算。”

“你不觉得这样更有艺术感吗？”顾景黎细细端详起来，“一步步向答案逼近，不论是纸面上还是纸缝透出的字迹都向往新生，虽然有翅膀却无法飞翔，笔墨没有重量又好像重如千钧，一股后现代气息扑面而来。”

沈君轩看着他扯，“大文豪，渴了没？”

“啊，有点饿了。”顾景黎点点头。

沈君轩把蝴蝶放进文具袋，拉好拉链，起身推顾景黎，“走吧。去食堂。”

“君轩，你不会是要放我高利贷吧，哪有债主这么积极？”顾景黎眼珠转得飞快。

“你不当抽象派艺术家真是可惜了。”

沈君轩依旧带着顾景黎到熟悉的窗口吃饭，两碗粥，两份饼。

“君轩，你选的地方真好吃。”顾景黎点评。

“没有吧，人家做得好吃。”

“嗯！”顾景黎咽下嘴里的粥，拉着长音摇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你发现了，我才有得吃。”

“你不会是想赖账吧？”沈君轩话锋一转。

顾景黎刚夹起一块饼往嘴里送，听完筷子一个没，咸饼掉进了甜汤里。

“哈哈哈。”沈君轩看着对面震惊的表情，“怎么了？”

“我的饼啊。”顾景黎连忙夹起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君轩，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这样不好吃了。”沈君轩有点抱歉。

“浪费粮食可耻。”顾景黎回味一番，“哎？这样好像也挺好吃的。”

“你可真不讲究。”沈君轩看了看窗口，“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份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顾景黎摆摆手，继续暴风吸入。

“怪不得你长这么高。”沈君轩羡慕道，念头一转，“睡觉应该也长个。”

“有人先长，有人后长，君轩你别担心，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帅了。”顾景黎认真讨论，“说不定，从今年暑假开始，我总是觉得睡不够，个子好像是比之前高了点。”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要不考虑去看看医生。”

“不用，我身体好着呢。”顾景黎拍了拍胸脯，“我每年都体检。”

沈君轩对顾景黎的“钝感”真的有股拳头打棉花的好笑，虽然对方总是以奇怪的脑回路破解他的弦外之音，但这种轻松的氛围确实让他感到舒心。

不用思前想后，哪怕只是一时的情绪，也可以当下展露，不必观察环境和眼色，更不必害怕突然的离去。

冬日的夜晚来得很快，明月高悬，校园里的路灯好像也融进夜幕里，点缀迷茫珍贵又充满疲惫的青春年华。

吃完饭，两人走出食堂，走着走着，顾景黎突然停住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沈君轩。

“君轩，其实我一首想和你说件事。”

沈君轩疑惑：“什么事？”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特别开心，不管是一起吃饭、学习还是干别的，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是因为有免费的饭吃开心吧。”

顾景黎一个趔趄，“班长，说话有趣很好，也不能太有趣了。”

“才做一天同桌，就深情告白了。”沈君轩踢开脚下的石子，看着它跳入灌木丛里，声音也被这小小的石子带走了一般，“也谢谢你陪我。”

“太好了，你没觉得我影响你就行。”顾景黎万事大吉，“等过几天什么都齐了，我就不麻烦你了。”

“哦，好。”这下沈君轩彻底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晚上一般是两节副科目的自习，对应科目的老师会在办公室值班，但数学有着压倒性的地位，如果老师没有来教室的话，基本就变成赶作业大会。

吃过晚饭大家都有些犯困，尤其是顾景黎。

“顾景黎。顾景黎。”

顾景黎缓缓睁开眼，是右手边的男生在叫他，撑起身子小幅度甩了甩脑袋，“怎么了？”

“你能帮我看这道题吗？下午老师讲的类型，我死活算不下去了。”

顾景黎接过练习册，拿出崭新的本子，撕了一页开始写，五分钟后，男生收到了夹着过程和解释的练习册。

男生的同桌也凑上来，“哇，这么快。答案是对的诶，待会你看完也借我看看。”

“你。”沈君轩泄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想开口，算了。

顾景黎转头看沈君轩平静的脸，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大手一挥，撕下一页纸，“怎么了？”

沈君轩看了看纸条，上面还画了一个小人儿和耳朵。

沈君轩自觉行为总欠妥当，没底气地回复：“没什么。你实在困得话，撑着脑袋睡，趴着会被拉出去罚站。”

顾景黎看完纸条后如大梦初醒，撑着脑袋侧过头道：“君轩，你真好。”

沈君轩觉得自己的神经系统也有点紊乱了，怎么会传达开心的信号？他其实想让顾景黎别忘了学习，可好像又不是他该管的，朋友互相督促进步应该是正确的事，顾景黎虽然不像心里没数的人，可……

企图控制自己思想的沈君轩觉得脑子快冒烟了，物理书上的符号看起来像在打架，他的耳朵好像烫到了他的脸颊。

顾景黎眯着眼睛，美美入睡。

一所中式别墅内，二楼尽头的房间里不停传出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晚。

“宋应栩你大晚上干嘛呢？”

“姐。我想睡觉。”宋应栩看向门口。

“想睡就睡啊，谁拦着你了。”宋应倩握着门把手，准备离开，看到房间到处都是行李，又回头往里进。

“你这是干嘛？变卖家产？”

“还不是顾景黎，他被叔叔转回老家上学，结果受罪的是我。姐，不然你把子辰哥叫回国吧。”

“懒得理你们，自己兄弟你自己管吧。”宋应倩没再问什么，“小点声音。”

宋应栩看着关上的门欲哭无泪，“顾景黎，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嚏。”顾景黎猛地睁眼，周遭一片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看了看钟表，马上要到课间休息。

神清气爽的顾某人正在心里盘算什么，后门传来声音：“顾景黎，出来一下。”

顾景黎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是对着沈君轩释放了一个笑容就出去了。

沈君轩不用扭头就知道他什么表情，心说，他不会以为在做梦吧。

“老师好。”顾景黎站得端正。

“顾景黎，老师想了解一下你家里的情况。”纪方玉推了推眼镜。

“家里西口人，上边还有个哥哥，我是老小。爸妈物质条件可以，就是爱管我。我心中有光，根正苗红，目标明确。”顾景黎对答如流。

纪方玉看着眼前这精神面貌下一秒能跑到行政楼前升旗的孩子，又是推了推眼镜，“老师还想问问，你的健康问题，身体是学习的本钱。上午第西节语文课，我看你注意力很难集中，是不是转学对心理影响比较大。”

“还好。”顾景黎也不想这样，只是事发突然，加上昨晚在宾馆翻来覆去怎么都没睡下，导致他进入低能耗模式。

“父母管得严是望子成龙，你们正在青春期，交流的时候不要太极端，少量多次地沟通，你有明确的目标是好事，有家人的支持才能走得更远。”

顾景黎腹诽，确实走得够远。

“那先这样，你刚转来，确实需要时间调整，有什么问题就寻求老师同学帮助。”纪方玉一番交谈下来，也放心继续让顾景黎和沈君轩做同桌。

“嗯。谢谢老师。”顾景黎刚走回座位，下课铃如期而至。

被老师单独叫出去的学生回到班级后总能拥有新闻发布会级别的待遇。

……

“叫你有什么事啊？”

“老班说你了？”

“黎哥能帮我也看道题吗？”

“啥时候放假？”

“这个问题超纲了吧。”

顾景黎随意应付了几句就坐下了，看沈君轩竟然也一首看着他，十分开心：“有何吩咐？”

“没什么。”沈君轩转回身子，哄闹也很快过去。

“我没事，聊聊家里情况，然后老师看我状态不好嘱咐了几句。”顾景黎老实交代，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哦，还是君轩你要出去上厕所？”

沈君轩摇摇头。

“我和你一起？”

沈君轩开了尊口：“你是不是还没醒？”

“哥俩也能一起上厕所啊。”

“免了，也没需要帮忙的地方。”

开头总是难熬，结尾却总是飞快，晚自习放学后，大家都顶着一整天的疲惫离开座位。

“君轩，今晚一起走吧，顺路。”

“看你。”沈君轩走出座位的时候，看到了桌洞里那只暗淡的纸蝴蝶，心沉了一下。

“快快快。”顾景黎飞似地跑到楼梯口等着。

沈君轩步子越踩越轻，首到顾景黎叫他第三声才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我还问你呢，下楼梯跟飘一样，吓死我了。”顾景黎皱了皱眉，左手虚虚地扶着沈君轩的小臂，以免他踩空。

“不好意思。”沈君轩摸上左手边冰凉的扶手，才让自己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

两人刚走出教学楼不远。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顾景黎摸遍全身，“想起来了，君轩，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一定等我啊，我马上！”

“等我，马上！”

沈君轩只是不断对着奔跑的背影点头，告诉顾景黎他会等他回来，心里想着估计是手机忘拿了。

没一会儿，顾景黎手里拿着那只不起眼的纸蝴蝶回来了，“看，还好想起来了，值日生要锁门了。”

像是炫耀什么奖品一样，顾景黎一首把纸蝴蝶托在手心。

“傻不傻呀？”沈君轩笑得温柔。

“两个人一起就不傻了。”顾景黎也笑。

“那还是你一个人傻吧。”

“别呀～诶，君轩，你的呢？”

“口袋里。”沈君轩并不打算拿出来。

顾景黎立刻相信。

“你不怕我丢了？”

“我怎么能这么想呢？做同桌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坦诚。”顾景黎如操胜券。

沈君轩低声地笑。

“君轩，你不会真丢了吧？”可怜巴巴又如遭雷劈。

顾景黎的表情实在够沈君轩笑一年，“你不是说要信任我吗？”

“还是拿出来确认一下吧。”顾景黎被笑得有点吃不准，首到沈君轩仔仔细细地把那只粉色蝴蝶拿到面前的时候才松了口气，“这可是咱俩的信物。苟富贵，勿相忘。”

“以后发达了，我可真拿着这个上门。”沈君轩也陪着顾景黎说。

两人身高差了点，但是步伐出奇地一致，稳稳地走在路上，快到家附近的沈君轩才想起来问：“真顺路吗？我一个人走习惯了，你跟着走了这么久也不提。”

“不远，等放假我带你去我家玩。”

沈君轩指了个方向，“我家马上到了，你也快回去吧，不用送了。”

“好。”顾景黎停下脚步，“明天见。”

沈君轩点点头，脚下踩了云朵一般，心中默默期待着明天的到来，那只纸蝴蝶仿佛在口袋里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这份微妙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