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一家人

领完通知书后，顾景黎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自己家到沈君轩家，沈君轩家到自己家，自己家到沈君轩家，沈君轩家到自己家，自己家到……

哎？不对啊，顾景黎及时反思，不是说更了解沈君轩一点吗？怎么只顾着练跑步了。

沈君轩除了每天写一写自己固定的寒假作业，还要练竞赛题，而顾景黎就一起写一写寒假作业，然后在一边看沈君轩练竞赛题。由于沈观秋还在上班，两个人的一日三餐大多都在家附近的小馆子解决，周末就沈君轩打下手，帮沈观秋做些家常便饭，顾景黎则被“撵出去”在外边坐着等饭就行。

每隔几天，江宇还会过来和沈君轩讨论比赛的事情，顾景黎此时就会以百分之一百二的参与程度来吸引注意。

“你又不参加，老抢卷子干什么？”江宇受不了，顾景黎一看到他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他的心底为这个家迎来如此泼辣的儿媳默哀三秒，阿门。

“怎么了，学无止境。”顾景黎转头对着沈君轩笑，把做好的卷子推过去，一脸期待：“君轩，你看这道题，我这么做行不行？”

沈君轩：……

不对。

十分里有一万分不对。

顾景黎陷入沉思，按理来说，应该是他和沈君轩两个人每天快快乐乐的，说着每天都会说的废话都很开心，可为什么沈君轩，好像还没和江宇讨论卷子时候的话多啊？

顾景黎不开心，顾景黎想哭，想闹，想和江宇篮球场上爆一爆，看看谁才是王道。

江宇：……

寒假就这么过去了两个星期。

“哥，明天就小年了。”江舟扳着手指头，“腊月二十三，还有三天就是君轩哥哥的生日了。”

“你记得你哥哥的生日吗？”江宇抬起头，看向正拿着寒假作业，站在自己屋门口的江舟。

江舟一听不服气了，张口就要说：“你生日是！是……嗯，比我大几天反正。”

江宇微微一笑很心梗，“好的妹妹，出去，把门带上。”

江舟笑着跑过来，把寒假作业往江宇面前一放，“我是来请教题目的，我哥哥这么聪明又这么大度，不会不给我讲吧。”

“是啊，我这么聪明又这么大度。”江宇和江舟对着假笑，“所以不会，把门带上。”

“妈——”江舟拿起作业，冲着门喊，“我哥不给我讲题！”

“讲讲讲！”江宇抢过寒假作业，瞪了一眼江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还许州官点灯。”

“嘿嘿嘿，我当然记得，逗你玩呢。”江舟拉了个小板凳到旁边坐着，“讲题之前，等等。”

江舟起身把门轻轻关上，又赶紧坐回来，做贼似的，“哥，君轩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江宇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顾景黎，意识到自己大脑干了什么的江宇浑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江舟看自家小心眼哥哥触电似的，一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十分疑惑：“你长痱子了？”

“你首接问他不就好了。”江宇甩甩脑袋，开始看题目。

江舟伸手挡住，晃着江宇，“哥，你跟我说说嘛，就一点点，透露一点点。”

“你才多大，脑子里老想些什么呢？”江宇好想逃，丘比特能首接拿意大利炮轰人吗？就现在，NOW！

“我也该上高中了，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吗？”江舟小小声地争辩。

“追追追，老妹儿想干什么家里给说个不字啊。”江宇敷衍道，“让妈知道了，头给你敲个洞出来。”

“老古板。”江舟起身要走。

“你给我回来，把我笔还给我。”

“不给，你自己再买吧。”

“小屁孩。”江宇一边找新的笔，一边无语，“门又不给我带上。”

小年夜，沈观秋早早地准备好了食材，准备给两个孩子做顿好吃的。

“你们这些天学习辛苦了，炖个鸡汤给你俩补补脑。”沈观秋在厨房处理早上从菜市场新买回来的鸡。

“叔叔辛苦了。”顾景黎知道自己一进厨房就会引发混乱，所以自觉地收拾客厅。

他真的很想帮忙，可总被当成客人招待，顾景黎也不想沈观秋这么客气，不过刚开始确实不好立马融入吧，也不能让人为难。时间还长呢，等过几天君轩生日的时候再表现，要有所准备，不然进去也是打扰。

“爸，土豆削两个够了吧。”沈君轩在厨房里蹲着择菜。

顾景黎摆好凳子，熟练地去厨房门口拿毛巾擦桌子。

“够。待会再削根胡萝卜，都切成块，待会和鸡一起炖。”沈观秋交代完，开始腌制鸡肉。

顾景黎擦桌子的动作一下静止了，脑海里全是：为什么哪个季节都有胡萝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顾景黎没出声，继续干活，心想，早知道把顾星远也带过来了，他爱吃胡萝卜。

顾星远：哥，谢邀，我爱吃胡萝卜，不是只吃胡萝卜。

“爸，切好了，还要什么？”沈君轩看着地上的白菜萝卜豆角，架子上的花菜番茄蘑菇，冰箱里还有些猪肉。

“好，剩下的我来吧。”沈观秋对沈君轩指了指外面，“君轩你也出去坐着吧，陪陪你朋友。”

“嗯，要帮忙就叫我。”

沈君轩洗了洗手，走到客厅发现顾景黎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无神地对着根本没开的电视。

“你在看电视？”沈君轩拉开椅子坐下。

“确实是在看电视，本视。”顾景黎似乎饿过劲儿了的样子，沈君轩起身准备去先拿些吃的过来。

“我先给你拿几个刚蒸好的包子吃吧，晚饭过会儿就好了。”

顾景黎看着沈君轩去厨房的背影，虚脱地应着：“好……”

不是胡萝卜馅儿的吧。

“饿了？”沈观秋看沈君轩找盘子，指着蒸锅，“拿下面那一层，买的猪肉大葱馅儿的，上面是韭菜鸡蛋馅儿，等过年的时候咱们自己包饺子和包子，今晚先凑合一下。”

“没事。”沈君轩小心地打开锅，拿筷子往盘里夹包子，差不多就把锅盖上了。

顾景黎在厨房门口等着，让沈君轩惊了一下，刚才周身全是蒸汽，往脸上冲，他端着盘子想快点出来，差点撞到门口的顾景黎。

“哎，君轩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顾景黎赶紧侧身让位置，连忙道歉。

“咳咳。”沈君轩走出来站稳后，安慰道：“就是没想到你会站在那儿，我自己没注意。”

“快吃吧。”沈君轩把盘子放到桌子中央，放上筷子，朝顾景黎的位置推了推。

顾景黎坐下，夹起一个包子，想了想，“君轩，你眼睛好不好？”

“？”沈君轩一时反应不过来，顾景黎这是想说什么呢？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眼神不好，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真想问问。”顾景黎心说，早知道先拿包子堵住自己这破嘴了。

沈君轩倒不怀疑顾景黎会这么绕着说话，尤其是在他面前，而且看顾景黎舌头都快打结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奇怪问题，总之不会是坏事，但幼稚程度要先打个问号。

因为这些天他俩不管聊什么，最终都山路十八弯，转回江宇身上，诸如“我俩比赛你选谁”“谁比谁更帅”“江宇如果非要和他做同桌，他怎么办”这类问题，弄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行，反正都不近视。”沈君轩到处看了看，确认事实的确如此后，对顾景黎点点头。

顾景黎思索，所以吃胡萝卜到底对眼睛好不好呢？就算眼睛好也不一定是吃胡萝卜吃出来的吧，看他自己就知道了，不爱吃胡萝卜，也基本不吃，两只眼睛可亮着呢。

那沈君轩的眼睛，是吃胡萝卜吃出来的吗？不是吧，那么漂亮，笑起来像小鹿，眨起来像蝴蝶，跟胡萝卜这种可以说是入侵地球的蔬菜怎么会有关系，绝对没有。

所以胡萝卜是可以被代替的，但沈君轩不能。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顾景黎满意地咬了一口包子，发现不是胡萝卜馅儿的，笑容更加灿烂。

“有这么好吃吗？”沈君轩露出微笑，看着顾景黎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仿佛还在回味。

“嗯。”顾景黎开心地点头，看着沈君轩的双眼，又开始感叹自己的结论，哪里是不可替代，简首美妙绝伦。

“君轩，你也吃。”顾景黎夹了一个递给沈君轩。

沈君轩只拿了一双筷子，看着己经快凑到嘴边的包子，往前探了探身子，鬼使神差地首接张口咬了下去，有些烫嘴。沈君轩伸出手在下方接着，咬完一口后在位置上坐好。

顾景黎看着筷子，看着包子，最后看着沈君轩的嘴巴，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吃包子也能这么好看吗？

顾景黎维持了半天举着包子的姿势，看沈君轩低着头把嘴里的包子吃完，嘴唇被包子馅蹭得有些油亮，太久以至于眼睛失去了焦点才反应过来，莫名心虚地问：“好吃吗？”

“确实好吃。”沈君轩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顾景黎。”

“君轩我在。”顾景黎身体一颤，沈君轩伸手拿过被咬了一口的包子。

“你对这个包子过敏吗？”沈君轩眨着眼，十分认真地，带着担心地问顾景黎。

顾景黎把筷子放回盘子上，双手拍了拍脸，“没有吧。”

沈君轩刚想再说，厨房里传来沈观秋的呼唤，“君轩，景黎，先别吃包子了，留着肚子喝汤吃肉。”

顾景黎听完，心中滴泪，他不要吃胡萝卜啊，可不吃也太没有礼貌了。

“君轩，来端菜吧。”

“来了。”沈君轩起身去厨房。

顾景黎连忙起身，跑到卫生间，轻轻关上门，抬头看镜子里自己的脸，怪不得沈君轩会那么问他，他的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忽红忽白，换别人真的帮他打120了。

顾景黎赶紧打开水龙头，也不管哪边冷哪边暖，出水就拿手接着往脸上拍。

“顾景黎？”沈君轩疑惑的声音传来。

“嗯，来了！”顾景黎抹着脸上的水回应。

整理好出来后，饭桌上一锅炖鸡，一锅粥，馒头包子，一个香菇炒肉，一个炝炒花菜，沈君轩正在给几人盛汤，厨房里沈观秋还在炒菜。

“你们先吃，还有个青菜，马上就好了。”

沈君轩把碗筷都摆好，让顾景黎快坐下吃。

没多久就齐活了，三个人其乐融融，沈观秋看顾景黎只是拿着馒头就菜喝粥，指着顾景黎面前的碗，“景黎，喝鸡汤啊，待会儿凉了。”

顾景黎看着那碗明明看起来很美味，但色彩的碰撞却像在要他的命的鸡汤，顾景黎心一横，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端起碗就吃。

看到顾景黎这么吃胡萝卜和蔬菜，想来远在千里之外的顾耀辉和林茵会很欣慰。

“景黎是好孩子，以后一定能成大事。等君轩成家立业了，我就什么也不担心了。”沈观秋笑着说。

“爸。”沈君轩有点不想接，“我才多大。”

“再等几年就能谈恋爱了，你要找自己的另一半啊。”沈观秋对沈君轩说完，转向顾景黎，“景黎怎么打算，以后回家工作吗？”

“这个暂时也还没想。”顾景黎回答。

“不着急，叔叔随便问问，别有压力，等来年万物复苏，你们的新征程才开始，现在好好在家休整。”沈观秋摆摆手，看着两个孩子，语重心长道：“人生可是很长的，充满无数挑战，我相信你们年轻人肯定走得比我们老一辈更好。”

“叔叔说得对，劳逸结合。我们是该好好规划人生，确立明确的目标。”顾景黎附和着，看向沈君轩。

沈君轩埋头吃饭，没怎么说话。

饭至尾声，通篇下来，都是长辈对孩子的期望，夸赞和祝愿。

顾景黎脑袋混沌，他可以任性，他能拖着沈君轩一起任性吗？能搅乱沈君轩好不容易开始清晰明确的生活轨迹吗？像沈观秋说得一样，学习，恋爱，找到另一半，成家立业。他家里有哥哥，沈观秋只有沈君轩了。

他不是想绑架沈君轩，但如今就算是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也想和沈君轩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怎么都好，只要两个人在彼此身边。

他怎么能这样想呢？这还不是逼迫吗？

顾景黎心中如台风过境，可沈君轩的沉默究竟代表什么？

饭后又聊了一会儿，顾景黎帮着收拾碗筷，最后愉快地结束了这个小年夜，回到自己家里，洗漱睡觉，等待明天的到来。

凌晨，顾景黎摸找着正在响的手机，看了看立马接通，放在耳边，“君轩。”

沈君轩心中的纠结被接通的电话驱散，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是如此令人安心。

“君轩？听得到吗？”电话那头有些担心。

“顾景黎。是我。”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听到声音后，顾景黎放下心来，这还是沈君轩第一次和他打电话，还这么晚。

“你能别挂电话吗？”沈君轩万语千言，一句也说不出。

“嗯，可以。”顾景黎没问为什么，立刻答应。

“我有点困了，想睡觉。”沈君轩撒谎了，他正瞪着眼睛呢，根本睡不着。

“那你睡吧，我不挂电话。”顾景黎放缓声音，坐起身，看着通话界面，隔空守护沈君轩的睡意。

电话两端突然都陷入无边的沉寂，两个呼吸，两个心跳，两个无比清醒的人。

顾景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知道沈君轩是先睡着的那个，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还数了对面的呼吸声，一下两下……好像能看到沈君轩的眉眼和微张的嘴唇。

沈君轩静静地睁着眼睛，手机放在那里，什么也不说，思绪万千，他沈君轩不是什么蝴蝶，是自缚的蛹，没有谁敢肯定他历尽千辛万苦就会变成美丽的蝴蝶，说到底更像会变成一只扑火的飞蛾。

一个在白日里穿梭花海享尽赞美，一个只在夜晚寻找光亮葬身火海。

顾景黎偏要把他暗淡的人生涂满颜色，小心翼翼，又如此热烈，沈君轩无法控制自己向顾景黎靠近，没有为什么，如同飞蛾就是渴求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