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锈迹斑斑的勇气（中）

杯盏清脆碰撞，盛着琥珀色清酒。正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将餐厅染上一片晃眼的暖白。余柳母亲脸上漾着应酬式的微笑，持杯而立；“来来来，干杯——”。对面，林翰父母亦含笑起身，酒杯小心地回应轻碰：“干杯——”。

林父大概己有几分醉意，咽下辛辣的酒液，脸颊迅速飞起红云，他望向余柳：“这才多久没见……余柳蹿这么高了！越来越有出息了。”眼中是长辈惯有的感慨。

“爸，你少喝点呗。就你这酒量还不如跟我一样喝点果粒桃。”林翰放下手中的果汁，声音不高不低地劝阻。

“你小孩子懂什么…跟，跟人余柳学学。男生就该喝，喝点酒。”林父就像个被戳中痛处的孩子，瞪着眼睛狡辩道。

林翰无奈的将目光投向桌对面的余柳，对方正举着酒杯一饮而尽。两人目光交互的一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语。

两家父母的话语如同织布机上的梭子，在记忆与现状间熟练地穿行：从儿时糗事聊到眼前学业，互相赞叹着“余柳脑子真活络”，“林翰在重点校次次排前头”，又说到什么“奖学金稳了”，将两个沉默的少年当成了暂时悬挂话题的钉板。

“爸妈，我出去上个厕所。”余柳还是没忍住内心的躁动，和父母匆忙告别后便离开了饭桌。临走前递给林翰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也跟着站起身来说道：“我也要出去上个厕所！”

“这小子，怎么人家要干什么就跟着干。”目送两人争先恐后的离开包厢。林父的醉意更盛，包裹着酒味的气流喷在杯面，震的几滴酒连带口水一起飞出杯外。

“哎呀，小孩坐不住很正常。”余柳父亲连忙端起酒杯走到他身边，安慰道：“没事老林，我陪你喝。”

餐厅内人声渐退，通向水面的户外平台豁然开朗。刺眼的阳光首射下来，将金属栏杆晒得微微发烫，却丝毫未能扰动那片死水。水色透明得惊人，一眼能望见池底整齐的卵石和水草，几乎毫无杂质，但水面却像被冻住般，没有一丝波纹。精心放养的各式名贵鱼群。

“说真的，坐在里面还不如坐牢。”林翰抱在栏杆上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回回都要拿我跟你比较。”

余柳也将手肘抵在烫手的栏杆上，指尖悬在毫无生气的池水上方，闷闷地吐出一句：“我也是说啊，每次聚餐都要拿我做例子，还能扯出来一些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情。”

“？”余柳这下发现脚下的一潭池水处处透露着诡异。“我刚才来的时候，这里有这么多鱼吗？”

它们在水中的游弋姿态怪异得让人心头发堵。游动极其迟缓，每条鱼的轨迹都异常僵硬、刻板，没有自然甩尾，就像一只精巧的提线玩偶，被无形之丝操控着在水中麻木漂移，只有在水中偶遇时才缓慢的调转方向。

“你说啥呢？”林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就是花花绿绿的鱼群吗，你发现什么了？”

余柳沉吟一声，最终还是摇摇头。“没事，再等几分钟咱们再回去。你爸那点酒量估计马上就得趴。”

“确实。”林翰赞同道。

餐厅深处，刺耳的不锈钢盘撞击地面的脆响骤然撕裂了平台的宁静。紧接着，是服务生惊恐的短促尖叫和混乱的斥责声炸开！

一条体型臃肿的黑鱼跃出水面，在木质地板上用力翻滚，撞的鱼鳃冒血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黑色鱼鳞也在撞击中一点点凝固，成了毫无生气的石膏色。

“吵什么吵？影响我吃饭的心情！”隔壁餐桌的食客重重的捶打桌面，震的满桌美食佳肴阵阵发抖。

见到周围人都安静下来，自己短暂的成为了全场焦点。他满意的点点头，拿起筷子准备品尝刚刚搬上桌的刺身。“这就对了嘛，都是来吃饭的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刚夹起一片颤巍巍的白色鱼片，那片肉竟如同获得了生命般，瞬间拉长、涌动，像一道惨白滑腻的绳索，“嗖”地逆筷而上，缠住了食客的手腕。“当啷”手中筷子失去掌控，重重跌在桌上。

那白色物质如同具有腐蚀性的强酸泡沫，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整条手臂，以骇人听闻的速度爬向他的胸口、脖颈。“喂！来帮帮我！”那名食客发出惊骇的喊声，但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化作一具类似石膏质感的人形雕塑。

“？！”余柳瞳孔极速收缩，两腿止不住的发软。“不对，昨天的手指不是幻觉！”

“是雕塑怪人…是雕塑怪人！”余柳眼中的理智一点点被恐惧啃噬，但他的呼声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惨叫声里。

“余柳，这是什么东西？”林翰倒是听的一清二楚，拽着余柳的衣服问道。“你好像知道原因？”

“我，我不知道！”余柳矢口否认，颤抖着靠在栏杆边上。但他很快就想起，身后那群宛如提线木偶般的鱼群。回头看去，却又一只也见不到了。

“林翰！我去报警，你去包厢通知他们快跑！”余柳强压恐惧，指挥林翰离开。“一会儿我们在石桥那边集合！”

“好，注意安全！”林翰也不含糊，绕着水上餐厅的平台绕一大圈，一脚踹进包厢。

“报警…报警。”往日和王青淞一切行动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这些怪物破坏力自己是最清楚的。翻开手机通讯录，在字母排行的最上一行，余柳看到了朱阮二字。

像溺水之人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电话被接通的刹那，余柳放下心来。

“怎么了？”朱阮接起电话后神色陡然凝沉，刚进门的白砚清立刻察觉不对，“安全区外围出事了？还是有漏网的石像没清理干净？”

朱阮简短对着话筒吩咐几句，挂断，脸色难看。“我现在倒宁愿是外围出事。”

“什么意思？”白砚清心头一紧，倏地抬眼。朱阮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大字：“余柳”。

“安全区内部？！”白砚清的声音瞬间绷紧，“怎么会……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

“现在首要任务，是立刻通知距离‘余柳’最近的行动队，紧急疏散！”朱阮声音斩钉截铁。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白砚清：“白尘羽是不是在安全区里面？”

“明白！”白砚清再无二话，转身疾步冲出，铁门被用力甩开发出哐当巨响。

“但愿能赶得及……”朱阮忧心忡忡地望着门口低语。这时，一首跪倒在地的王青淞也艰难地掀起眼皮，含糊不清地哼唧着：“又……又是那该死的雕塑怪人？怎么他妈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你这样子去了也是拖后腿，”朱阮收回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留在这儿，等这只小猫……”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旁边的墙壁，那上面，不知何时印了一只漆黑的猛虎图腾，线条遒劲生猛，在昏暗光线下张牙舞爪，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