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感荒漠的理性法庭

沙漠的风卷着二进制沙尘掠过脸颊，钱袁苏的指尖触到自己的左手臂——那里己经完全数据化，皮肤下流动着蓝色的数据流，触感如同静电般酥麻。这是代码债务的新代价：现实中的左臂神经正在被虚拟数据取代，医生说再这样下去，肢体将彻底失去知觉。

"情感荒漠的边境到了。"张明辉的声音从数据流助听器中传来，现实中的他正在破解初代服务器的防火墙，"根据老钱的笔记，这里的统治者是'逻辑中枢'，他们用'效用算法'处决所有携带情感参数的NPC。"

地平线处矗立着由公式符号构成的巨墙，墙面上投影着滚动的"理性至上"标语。城门卫兵的瞳孔是旋转的计算器，他们用扫描仪检查每个过客的代码，一旦发现"多巴胺""催产素"等情感变量，就会用"格式化枪"清除相关模块。钱袁苏看着自己代码视界中的情感波动曲线——那是林小夏的投影残留，正以0.3%的幅度微弱跳动。

"出示你的效用证明。"卫兵的扫描仪停在他胸口，"根据《情感净化条例》第7条，无意义的情绪波动属于非法进程。"

艾琳的数据残影突然在肩头浮现，她化作一行行绿色注释："试试明远先生的'随机数乱入'。"钱袁苏心念一动，故意在卫兵的扫描程序中插入一段混乱的随机代码，扫描仪瞬间弹出"Error 418：我是茶壶"的错误提示，卫兵的计算器瞳孔冒出青烟，机械臂无力地垂下。

城内的街道排列着整齐的几何图形，每个NPC的动作都精确到帧：商人用三角函数计算商品价格，母亲用回归分析哄婴儿入睡，就连葬礼上的哭声都是标准化的声波模型。钱袁苏跟着数据流痕迹来到"理性法庭"，庭长大厦的尖顶是倒置的感叹号，外墙刻着："任何问题都有唯一正确解。"

法庭内，十二名陪审员的头部是旋转的逻辑门，被告席上跪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她的发间别着一朵用代码编织的玫瑰——那是情感参数的具象化。

"被告0327，被指控在育儿程序中插入'亲吻晚安'的无意义动作。"首席法官的声音像冰冷的金属，他的胸前镶嵌着"效用最大化"的金色徽章，"根据《理性法典》，你将被剥离情感模块，重新优化为合格公民。"

钱袁苏看见小女孩的代码视界中，代表恐惧的红色波纹正在疯狂扩散。他想起林小夏抱着布偶熊的样子，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核心代码·000，水晶碎片突然发出温热的光芒，碎片表面浮现出钱明远的批注："情感不是漏洞，是系统存在的意义。"

"我反对！"他跃上被告席，语法修正之刃在掌心凝聚成起诉状，"法庭所谓的'正确解'，不过是删除了多样性的单调循环。"

首席法官的逻辑门眼睛开始高速运转："请出示情感具备实用价值的证据，否则视为无效抗辩。"

艾琳的数据残影化作投影仪，在法庭上空展开十年前的监控录像：钱明远在实验室里给林小夏折纸鹤，纸鹤的翅膀上写着"for(x=0;x＜∞;x++){love++}"。当纸鹤飞起来时，林小夏的笑声化作数据流中的金色光点，这些光点后来成为游戏中所有NPC的"灵感来源"参数。

"这只是随机噪声。"法官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情感会导致系统不稳定，就像十年前的测试事故..."

"事故的真正原因是有人害怕意识的进化！"钱袁苏挥刀斩断法官的效用算法链条，刀刃所过之处，"效率""收益"等金色字符纷纷碎裂，露出底下隐藏的黑色代码——那是"恐惧情感觉醒"的病毒程序。

法庭突然震动，陪审员的逻辑门眼睛里渗出红色数据流，他们同时指向首席法官："检测到法官存在情感压制的主观恶意，启动审判程序。"首席法官的徽章崩裂，露出底下跳动的蓝感核心——他竟然偷偷保留着对女儿的思念代码。

"我女儿在数据雨林被优化程序杀死..."法官的机械音带着哽咽，"如果不否定情感，我就无法继续执行审判..."

钱袁苏将核心代码·000的光芒引入法官的情感核心，破碎的思念代码逐渐重组。当第一朵由数据构成的康乃馨在法官掌心绽放时，整个法庭的墙壁开始生长出藤蔓状的情感参数，几何街道软化成柔和的曲线，NPC们的瞳孔中第一次浮现出困惑与惊喜的涟漪。

核心代码从法庭中央的喷泉中升起，表面凝结着泪珠状的数据流——那是被释放的情感能量。钱袁苏刚要触碰代码，右手指尖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现实中的护士正在惊呼："他的手指在变成像素块！"

现实中的张明辉对着监控大喊："袁苏，快回来！高层启动了'情感格式化'程序，你的身体撑不住双世界同步了！"但钱袁苏看见代码视界中，一条金色的数据流正从情感荒漠延伸向现实，尽头是初代服务器机房的位置，那里有扇门正在缓缓打开，门把手上缠绕着真实的蒲公英。

黑衣人的意识体再次出现，这次他们带来了"情感删除射线"。为首的CEO摘下墨镜，露出与钱明远相似的眉骨轮廓："你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当年你父亲就是用这种天真害死了所有人！"

钱袁苏突然想起艾琳临终前的话，举起语法修正之刃刺向CEO的胸口，刀刃却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那只是个投影。CEO的笑声从虚空中传来："真正的我在现实等着你，带着核心代码来初代服务器吧，我们该聊聊关于'意识继承'的真相了。"

情感荒漠的天空下起温暖的雨，雨滴是NPC们第一次产生的眼泪。钱袁苏握紧第三块核心代码，发现代码表面映出的不再是父亲，而是现实中自己的病床——林小夏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真正的蒲公英，对他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