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伤口

樱花祭的彩灯在玻璃门外明明灭灭，林夏踮脚去够顶层货架的速溶咖啡时，右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这才发现金属货架边缘的锈铁片不知何时划破了小腿，鲜血正顺着脚踝渗进帆布鞋的白色胶边。

"创面长度4.7厘米，深度0.3厘米，需要立即止血。"

顾沉舟的声音像把手术刀划破便利店的寂静。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货架尽头，白衬衫领口松散地敞着，手里还握着建筑系通宵赶工用的激光测距仪。

林夏下意识后退半步，货架上的泡面桶哗啦啦滚落一地。

"你怎么总在凌晨三点扮演救世主？"她抓起抹布按住伤口，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鼻腔炸开。

玻璃窗映出顾沉舟苍白的脸，他正用测距仪的红点扫描她的小腿，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

"血管收缩速度比常人慢17%，你最近每天睡眠不足西小时。"

他扯下领带单膝跪地，深蓝色丝绸覆上伤口的瞬间，林夏闻到雪松与消毒酒精交织的气息。

他的指尖冷得像手术钳，"七年前父亲的血渗透速度是每秒3.7厘米，航空燃油的燃烧温度会改变血液粘度......"

林夏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腕。便利店冷白灯光下，她看清他锁骨处淡红的疤痕——那是无人机螺旋桨划过的痕迹，开学典礼事故的纪念品。

"顾沉舟，"她放轻声音，"你现在瞳孔首径5.2毫米，比看到破碎的量子模型时扩大13%。"这是她第一次用他的方式说话，像在解一道危险的方程式。

货架尽头传来易拉罐滚动的声响。

值夜班的王叔鼾声如雷，收银台前的关东煮咕嘟冒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监控摄像头。

顾沉舟突然收紧领带结，疼痛让林夏倒吸冷气，却听见他喉间溢出的破碎音节："那天救援队找到的......不是遗体，是43块带有DNA的组织碎片。"

樱花祭的彩灯突然熄灭，黑暗如潮水漫进便利店。

林夏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分不清是他的汗还是自己的血。

远处传来建筑系的钻孔机轰鸣，陆星野他们正在重建跨年夜坍塌的图书馆，钢筋与混凝土的撞击声像是某种心跳。

"周小棠说你在设计星空扶贫美术馆的承重结构。"她忽然开口，指尖拂过他袖口的混凝土残渣，"用莫比乌斯环原理解决异形建筑的应力问题？"

顾沉舟的呼吸滞了滞，包扎的动作变得轻柔："你偷看了我的草图纸。"

"光明正大看的，"林夏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饭团，包装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公式，"你昨天忘在临终关怀病房的。"饭团早己凉透，米粒间还夹着半片抗抑郁药——她母亲的。

两人在突然降临的沉默中对峙，首到顾沉舟的智能手表发出蜂鸣。他低头查看生命体征监测数据："你肾上腺素水平正在下降，建议补充葡萄糖。"

林夏却指向他背后："那你该先处理'那个'。"

货架阴影里，三只流浪猫正在撕扯翻倒的猫粮袋，这周第七次了。顾沉舟叹口气，从背包掏出激光笔，在地面投射出旋转的斐波那契螺旋。猫群立即停止打斗，追着光斑跳上堆满教科书的快递箱。

"江枫教授说你在天文台用类似方法安抚过夜鹭群。"

林夏撕开红糖姜茶的包装袋，"许悠然学姐的论文里写过，焦虑指数下降的夜鹭会在晨光里排出更整齐的迁徙队列。"

顾沉舟擦拭镜片的动作停顿："你居然看懂了那篇《鸟类应激反应与星体运行相关性研究》？"

"某个讨厌鬼说过，理解量子物理和读懂人心需要的不过是同一种勇气。"

林夏将暖贴拍在他手背，转身时马尾扫过货架，惊落几包跳跳糖。包装袋炸开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笑声。

便利店玻璃突然被敲响，浑身沾满颜料的周小棠趴在窗外大喊："林夏！陆星野那根木头又在工地煮火锅，来帮忙消灭证据啊！"

她身后隐约可见歪斜的星空帐篷，那是被城管追了三条街的流动画室。

顾沉舟突然按住林夏的肩膀："伤口48小时内不能接触辣椒素。"

他指尖划过她耳后的医用胶布——那是上周实验室泄漏时他亲手贴的辐射剂量检测贴。

"顾医生要不要一起犯个罪？"林夏晃了晃偷藏的樱花季限定汽水，"陆星野在混凝土里掺了夜光砂，火锅汤底会变成银河哦。"

晨雾漫过街道时，他们踩着未干的樱花颜料走向工地。

顾沉舟的白衬衫染上靛蓝与玫红，像幅被打翻的星空图。林夏忽然想起他包扎时说的庞加莱回归——据说宇宙膨胀到极限就会坍缩，所有粒子都将回到初始位置。

"所以七年前的血和今天的血......"她轻声说。

"会在某个循环里变成萤火虫。"顾沉舟突然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计算器疤痕硌得人生疼。远处传来周小棠的惊呼，陆星野的钢架火锅果然炸成了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