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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人间一碗甜
便利店的鲷鱼烧机发出焦糊味时,林夏正把最后一袋红豆馅塞进冷藏柜。
顾沉舟的白大褂突然挡住射灯,他在收银台排开二十张纸币的动作,像极了实验室里摆放培养皿的精准。
"这些全要。"他指着玻璃柜里金黄的鲷鱼烧,袖口沾着星点铁锈——是今晨修理无人机残骸时蹭上的。
林夏的围裙带子猛地绷紧:"后面还有三十份预定单。"
"所以才要买断。"顾沉舟翻开皮质账本,页角折着朵干枯的樱花,"根据风险测算,这是最优..."
"最优个鬼!"林夏的锅铲砸在保温柜上,惊飞了落在招牌的麻雀。
母亲生前最爱的樱花勺从围裙口袋滑出,在瓷砖上敲出凄厉的响。
她突然想起上周暴雨夜,顾沉舟也是这样买空止咳糖浆,结果半数药瓶在冷库结冰爆裂。
顾沉舟的钢笔尖戳破账本纸页,墨水在"红豆库存"栏晕成血滴状。
"上季度因滞销报废47份,损耗率超警戒值三倍。"他调出手机监控回放,画面里林夏正把临期红豆馅做成雪糕,"与其烂在冰柜,不如..."
玻璃门的风铃突然狂响。
穿中学校服的女孩哭着跑进来,校徽上别着林夏母亲手制的樱花胸针。
"最后两个鲷鱼烧..."她攥着皱巴巴的零钱,"妈妈说化疗后只吃得下这个..."
顾沉舟握纸币的手悬在半空。
林夏看见他脖颈后的神经调节器闪过红光,那是情绪过载的警报。
三年前母亲也是这样站在柜台后,把本该销毁的临期红豆馅做成爱心便当,分给附近医院的患儿家属。
"红豆产地下周有霜冻。"顾沉舟突然合上账本,金丝眼镜滑落鼻梁,"现在清空库存能避免..."
"避免你个头!"林夏扯开冷藏柜,寒气裹着三十袋红豆馅涌出,"这些是张婶预定的,她女儿在儿童病房住了半年!"
她抓起袋红豆砸向地面,包装袋裂开的瞬间,暗红的豆粒如血珠西溅。
顾沉舟的白大褂下摆染上豆沙色。
他蹲下捡豆粒的动作像在实验室收集样本,指尖被冻硬的红豆划出血口。
"七年前的价格波动曲线显示..."
"显示你该去看看心脏!"林夏的吼声震落货架上的樱花香包,"冷冰冰的数字能算出张婶女儿做化疗时多需要这口甜味吗?"
夜班保安的收音机突然播放气象预警,女主播的声音与实验室AI提示音诡异地重合。
顾沉舟的智能表开始震动,表盘显示着"红豆期货异动警告"。
他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那道飞机残骸状的疤痕旁贴着心率监测贴片。
"买断是为了..."他的声音被鲷鱼烧机的警报打断。
林夏猛地拉开机器,焦糊的鲷鱼烧模具上刻着父亲的名字缩写——这是母亲结婚时的陪嫁。
她突然明白为何顾沉舟总来买这款点心,二十年前父亲工作的机场便利店,用的正是同款模具。
"你早知道这是我爸的遗物?"她举起发烫的模具,底部航空机油痕迹在灯光下泛着蓝光。
顾沉舟的钢笔滚落地面,笔帽上的CA1297航班号撞出裂痕。
"机场改建时我收容了这些模具。"他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满泛黄的便利店小票,"你父亲每次检修完飞机,都会买两个鲷鱼烧。"
冷冻柜突然断电,红豆馅开始解冻。
林夏看见顾沉舟账本里夹着张照片:父亲穿着机修服,正把鲷鱼烧分给戴航空耳机的男孩。
那男孩校服上的墨水渍,与她上周在顾沉舟白大褂上搓洗掉的痕迹如出一辙。
穿校服的女孩忽然小声啜泣。
林夏抓起最后两个鲷鱼烧塞进纸袋,却发现顾沉舟早己偷偷往袋里放了双份红豆馅。
"模具导热系数偏差导致糊底,"他擦拭着焦黑的烤盘,"建议每十分钟校准..."
"用你教?"林夏把模具砸进水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他胸前的监测贴片。
顾沉舟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丝染红豆沙馅。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咳着说:"那个总来买创可贴的男孩,其实最怕疼。"
夜雨骤降时,顾沉舟的白大褂铺在漏水的货架上。
他正用实验记录纸折纸船接雨水,纸船上画着歪扭的鲷鱼烧图案。
"当年你父亲教我,红豆馅要掺糯米粉才不会太甜。"他的金丝眼镜蒙上水雾,"就像止痛药不能超过剂量..."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
她突然发现所有红豆包装袋都印着特殊代码,开头字母正是母亲名字缩写。
冷藏柜深处堆着箱标注"实验材料"的红豆,生产日期是空难次日。
穿校服的女孩撑伞离开时,在玻璃门留下枚樱花发卡。
顾沉舟的智能表突然报警,监控画面显示某架无人机正穿越雨幕。
林夏抓起雨披追出去,看见他站在巷口吞药片,掌心躺着颗裹红豆沙的退烧药。
"买断的钱..."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是当年你父亲给我买模型的存款。"
闪电照亮他腕间的旧伤疤,形似鲷鱼烧模具的接缝。
林夏在雨中掰开鲷鱼烧,滚烫的红豆馅里裹着枚银戒——用无人机轴承改造的指环,内侧刻着父亲检修过的最后一架航班号。
便利店招牌在雨中短路,樱花图案突然绽放成血色。
顾沉舟的白大褂飘落在积水中,兜里滑出本被血渍浸透的账本,末页写着:"所有风险计算,终不敌一碗人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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