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鲛墟谒

海底沉船的龙骨发出呜咽。白墨卿指尖触到船板裂隙时，裹着荧光孢子的海水突然退潮，露出舱底三百具青铜人面鱼——那些嵌着鲛童牙齿的器皿正在震颤，鱼嘴吐出的不是泡沫，而是凝固的血醴结晶。

"白家的血祭樽…"雷恩的妖化锚链绞碎舱门，逆鳞纹爬上颧骨形成腮状裂痕。他踢开樽群，底部赫然刻着初代家主的名讳，每个字缝里都塞着玉化的婴孩指甲。

白露的灵体碎片突然在樽内共鸣。那些被鲛童塞进眼眶的星砂，此刻正凝成微型梅枝，枝头花苞里蜷缩着战国时的记忆——披着海藻的初代家主，正将霜魄剑插入巨型鲛卵，卵中爆出的黏液凝成第一面沧溟镜。

暗流卷起发黑的珊瑚砂时，白墨卿听见了墟语。那声音不是通过海水传导，而是首接从烬瞳深处的梅林年轮里渗出："弑神者…亦是饲神者…"她抚过青铜人面鱼凸起的眼珠，指腹突然被鲛童齿刺破，血珠坠入樽内血醴的刹那，整艘沉船突然亮起幽绿磷火。

雷恩的妖化脊柱发出龟裂声。锚链不受控地刺向船壁，击碎的木板后露出间密室——六具鲛人尸骸围成星阵，中间供着的竟是完好无损的弑神七器之一"沧溟樽"。樽身浮凸的纹路，正是雷恩此刻爬满背脊的逆鳞图腾。

"别碰！"白露的残音突然尖利。那些鲛尸额间的白家族徽突然渗出黑血，星阵中央浮出胎衣婴孩的虚影——他手中把玩的，正是白墨卿及笄时遗失的梅纹银锁。

沧溟樽突然倾覆。浓稠的血醴漫过舱底，凝成初代家主与鲛人王对饮的场景。白墨卿看见契约缔结的刹那，鲛人王尾鳍突然暴长骨刺，刺尖挑出的不是心脏，而是裹着胎衣的青铜镜胚。

"白家丫头，可知何为'沧溟'？"祭司的玉化残躯突然在血醴中重组，蹼爪抚过樽沿的鲛童齿纹，"沧为鲲之泪，溟是墟之瞳——你们剜的三千鲛童眼，都化成了这樽中血。"

雷恩的锚链突然绞住祭司脖颈。妖化纹路蔓延至链身，那些逆鳞竟与樽上图腾完美契合："老子这身骨头…莫不是你们塞进鲛卵的祭品？"

海底突然传来鲸歌般的震动。白墨卿的烬瞳淌出冰蓝色血泪，泪珠坠入星阵的刹那，胎衣婴孩的虚影突然凝实。他扯开自己的胎衣，腹腔里蜷缩着枚青铜镜碎片——正是三百年前刺入鲛人王心口的那块。

"阿姐…看樽底…"白露的灵体碎片在血醴中挣扎。白墨卿翻转沧溟樽，底部蚀刻着守墓狼族的密语："以墟为牢，饲神者永堕。"每个字的笔画里，都嵌着半截鲛童的指骨。

祭司的玉化身躯突然爆裂。星砂凝成的触须缠住白墨卿脚踝，将她拖向胎衣婴孩："让白家的血，再醒一次墟瞳——"

整片海域突然倒悬。白墨卿在失重中看见海底升起巍峨城郭，那些建筑全由青铜镜碎片垒成，街道流淌的不是海水，而是凝固的血醴。胎衣婴孩赤足踏过镜面，每一步都浮现白家历代家主剜目的场景。

雷恩的妖化锚链突然软化。逆鳞纹退至心口凝成鲛卵图腾，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脊柱正在玉化："这他妈是…鲛人的骨殖城？"

"是沧溟镜里的世界。"白露的灵体突然从镜面渗出，她的银月胎记正在被血醴侵蚀，"初代家主把契约刻在镜中界，我们都在…咳…他的眼瞳里…"

胎衣婴孩停驻在城阙最高处。他指尖轻点，整座镜城的建筑突然翻转，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眼球图腾。白墨卿的烬瞳突然灼烧，虹膜深处的梅林被连根拔起，根系缠住那些眼球形成新的契约阵。

"白家血脉，果然是最佳容器。"婴孩的声音带着三重混响，腹腔的镜片映出深海巨影——那是个由万千鲛童尸体拼接成的神像，掌心托着的正是霜魄剑缺失的剑锷。

雷恩突然呕出大滩荧光绿液体。那些黏液在镜面凝成三百年前的场景：自己被狼族祭司按在祭坛，后颈植入的正是鲛人卵壳残片。妖化从来不是意外，而是弑神契约的"活祭品"。

镜城中央升起青铜祭坛。胎衣婴孩将沧溟樽置于坛心，樽内血醴突然沸腾，凝成条首通神像掌心的阶梯。白墨卿的裙摆无风自动，烬瞳映出骇人真相——那尊神像的面容，正是老年白墨卿妖化后的模样。

"弑神七器本就有八件。"婴孩撕开胎衣，露出与白墨卿一模一样的烬瞳，"最后一件，是弑神者本身。"

海底突然传来琉璃碎裂声。白露的灵体碎片突然暴走，那些星砂凝成产婆剪刺向神像，却在触及神像的刹那，剪刃化作梅枝缠住白墨卿的脖颈——银锁坠地，锁芯里掉出枚刻着"溟"字的鲛人乳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