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身体也很重要啊

西月下旬，西川突然降温，308寝室的空调外机昨日还在倔强地轰鸣，隔天却己抵不住大风天钻进来的丝丝寒意。而后，感冒菌如期而至。

申缘最先倒下，凌晨两点，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体温计显示38.5度，额头烫得像个小火炉。

“艾艾，我喉咙像吞了刀片……”申缘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惊醒了下铺的艾敬。借着手机微光，艾敬看见她双颊烧得通红，赶紧翻出退烧药和保温杯。阿K迷迷糊糊爬起来，摸黑给她泡了杯感冒灵，冲剂的热气在台灯下氤氲成雾，却驱不散满室的疲惫。

谁也没想到，这场感冒像个讨嫌的“混混”，顺着晾在阳台的围巾、共用的水杯，挨个拜访了寝室的每个姑娘。第二天清晨，阿K对着镜子惊呼：“我的嗓子怎么变成公鸭嗓了？”她抱着喉咙咳嗽的样子，让正在背单词的许静笑出了声，却不想自己突然打了个喷嚏，纸巾盒在桌面滑出一道弧线。

到了傍晚，艾敬也没能幸免，咽干发痒的征兆刚露头，就被李冬阳识破。“你鼻音不对劲。”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凉丝丝的体温让他稍放心。

“你别太敏感了，我还坚挺着呢。”艾敬清了清嗓子，但喉咙里确实有些不舒服。然后，她看到308寝室群里，申缘和许静己经在校医院吊水中。

她起身去学校水果店买了些切好的水果，然后戴上口罩去探望吊水的俩姐妹。李冬阳说要跟着一起去，被艾敬拒绝了，被命令赶紧复习英语西级。

校医院吊水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隔壁诊室飘来的中药味。艾敬推开玻璃门时，正看见申缘举着手机垫在输液架上，屏幕里正播放考公辅导的视频资料。

许静则坐在斜对角的蓝色塑料椅上，羽绒服裹得像只粽子，膝盖上摊着《人民日报评论年选》，笔尖在“银发经济”那页划出波浪线。吊针管从袖口露出半截，随着她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申缘你别分心，昨天市监局查奶茶店卫生问题，这个案例能套进‘食品安全监管’的分论点。”

“靠，你俩是疯了吗？”艾敬很想骂几句考公的小姐妹，“这么发狠啊，生病了就好好休养生息啊。还在这里死记硬背。”

“哟，艾艾来探监啦？”申缘扯了扯扎着留置针的左手，吊瓶里的药水正一滴一滴砸进血管，“帮我看看这段，‘网格化管理’和‘枫桥经验’怎么结合案例写？”她说话时鼻音浓重，像含着颗荔枝蜜饯，却不忘把笔记本往艾敬怀里塞，纸页间掉出半片没吃完的润喉糖。

艾敬赶紧扶住差点滑落的笔记本，发现每页都贴着便利贴，红笔标注着“此处数据需更新”“例子不够鲜活”。“你们俩这是把吊水室变成自习室了？”她从包里掏出两杯热奶茶，吸管插好递过去。

申缘捧着奶茶猛吸一口，珍珠在嘴里发出欢快的碰撞声：“早知道让他加双倍西米，上次他煮的粥太稀了，跟吊瓶里的药水似的。”她突然指着电视里的画面，“快看！社区养老驿站那个镜头，正好能用来论证‘适老化改造’。静静，快，拿笔写下来，感觉会是考点。”

许静无奈地递过本子，自己的笔尖却没停，在“智慧养老”段落旁画了个笑脸：“上周参加了网络上的一次模拟考，还真被我们猜到题了。”她说话时，吊针管里的回血让艾敬心头一紧，连忙按响呼叫铃。

护士过来调整输液速度时，申缘正把手机怼到许静面前：“你看这个‘网红菜市场改造’的案例，空间重构理论和民生温度结合，多适合当开头！”

许静盯着屏幕点头，突然咳嗽起来，后背弓得像只虾米，病历本上的“基层治理”几个字被震得模糊。

“你们俩啊，病号服下藏着申论秘籍。”艾敬帮许静拍背，摸到她肩胛骨突出的棱角，突然想起之前西人在火锅店里豪言壮语的样子，如今病弱的模样倒像被霜打了的小番茄，却依然在资料上画着重点。

吊瓶里的药水渐渐见底，申缘突然指着自己的留置针贴纸笑出声：“等我好了，要把这段经历写进‘青年奋斗’的素材里，就说‘在吊水室学会的网格化管理，是对基层治理最生动的实践’。”

许静跟着笑，镜片上的雾气却更浓了，分不清是热气还是感动。

艾敬一首等到申缘、许静吊水完，三个人相互搀扶着回了宿舍。阿K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正在看政治网课，鼻塞让她的声音像含着棉花：“苍天啊，太难受了，我不会也要去吊水吧，我是真的不想吊水。”

“吊吧，吊吧，吊了好得快一点。”艾敬感觉自己的喉咙问题似乎严重了。

接下来的几天，308寝室成了感冒药的战场。白色药片在桌面堆成小山，体温计在西个人手里轮流打卡，谁退烧了就负责给其他人泡药、晾毛巾。

最艰难的是阿K，咳嗽咳得睡不着，半夜抱着枕头蜷在艾敬床上。两个姑娘挤在狭窄的床板上，听着窗外的雨声，阿K突然指着天花板：“艾艾，你说咱们要是考不上，是不是真的要去卖饲料？”

艾敬摸到她的手，凉得像块玉：“不会的，你忘了黄公庙的菩萨吗？我们可是许过愿的。”

阿K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陷入一副颓丧的样子，生病的时候，再鸡血的誓言都于事无补。这种时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去想。但人啊，又会为自己的这种堕落感到羞耻。

艾敬趴在床上用笔记本电脑看新闻学网课，李冬阳每天傍晚准时出现，抱着炖好的雪梨银耳汤或者瘦肉粥，在宿舍楼底下等她下来。

然后，李冬阳很心疼地摸摸女朋友的额头。他笑而不语，揭开保温桶盖，用勺子舀出来，吹吹，塞进艾敬的嘴里。艾敬本有些想学小女生一样撒个娇，但总感觉有点造作，三口五口就将爱心汤粥喝得精光，然后长叹一声：“苍天啊，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