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伤感的夜

交卷铃在考场里尖锐地响起时，艾敬的笔尖还停留在答题纸最后一行。

艾敬盯着准考证上模糊的姓名栏，首到前排考生推椅子的声响撞碎寂静，才迟钝地意识到——这场持续将近一年的战争，第一阶段终于落幕了。

接下来，就要看命运的齿轮给不给复试的机会了。但至少从今天开始，可以稍微轻松一些日子了。

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阿K的消息像炸开的鞭炮："速来！铜锅涮肉老地方，许静说接下来就要看她笔走龙蛇了！"

艾敬出教室往走廊走，正撞见同专业的几个战友把一叠草稿纸抛向空中。

碎纸像雪片掠过大家的肩头，这一次大家都没有吐槽，就是觉得很解压。

有一个穿荧光绿羽绒服的姑娘不知为何蹲在台阶上哭，也许没有考好吧，艾敬想过去安慰，但又觉得很唐突，只是顺着人流往校外走。

还有男生很解气地踢飞起地上的矿泉水瓶，瓶身骨碌碌滚向艾敬，标签上"考研必胜"的贴纸被踩得模糊。

校园里还有人在楼梯间哼起陈奕迅的《孤勇者》，“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那几句被冷风扯得断断续续，跑调的旋律在校园上空回旋，真是很佩服这兄弟的勇气。

艾敬攥着准考证往火锅店跑时，尽管羽绒服拉链没拉严，冷风嗖嗖往身体灌，她也并不觉得寒冷，反而有种轻舞飞扬的洒脱。

李冬阳打来视频电话，艾敬给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听到李冬阳在那头大声“祝愿我家艾艾得偿所愿，顺利考上研究生。”

真是特别美好、特别开心的祝愿。艾敬心里乐开了花。然后甜蜜地告诉李冬阳：“冬冬，爱你，不过我要跟阿K还有静姐去吃火锅啦。”

“啊，馋死我了，台北没有正宗的西川火锅。好羡慕啊。”李冬阳在那头咽口水。

推开火锅店木门的瞬间，蒸腾的热气裹着麻酱味扑面而来。

阿K正站在调料台边拌蒜泥，看见她就喊："快来！给你调了加双倍香油的碗！"

许静往铜锅里下肥牛卷，肉片在红汤里打个转就蜷成卷。

艾敬刚坐下，就听见隔壁卡座传来熟悉的笑声——原来是同专业的好几个战友也正在举杯庆祝。

大家都发现时，共同举起杯子隔空示意，308寝室仨姐妹连忙端起雪碧轻碰，玻璃杯相撞的脆响，与铜锅咕嘟冒泡的声响相映成趣。

"姐姐买枝花吧！"清脆的童音在桌边响起。

穿红棉袄的小姑娘怀里抱着花篮，发辫上系着褪色的红绸，篮子里几朵玫瑰裹着旧报纸。

"这是我这个寒假的勤工俭学任务。"小姑娘把冻得通红的手指往袖子里缩，"姐姐一看就是要考上好学校的人！"

艾敬一听这话，鬼使神差地掏出钱包，买下三朵玫瑰。

这时，不知谁先哼起《海阔天空》的前奏。然后，铜锅沸腾的声响里，大家用筷子敲着碗，齐声高唱《海阔天空》。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让整间店都沉浸在激昂的旋律之中，仿佛成了这个冬夜最滚烫的注脚。

一曲终了，许静突然指着玻璃窗外、街对面亮着霓虹的KTV："去吼两嗓子！把背过的书全唱出来！"

铜锅里最后一片肥牛卷被夹走时，芝麻酱碗底的香油还在反光。

阿K抹了把额角的汗，筷子敲着空碗喊："不够劲儿！得去吼两嗓子！"

邻桌的同学立刻把沾着红油的准考证拍在桌上："KTV走起！谁不去谁喝三碗麻酱！"

火锅店对面的KTV，很快便人声鼎沸。阿K己经抢过话筒点了《死了都要爱》，破音的高音震得墙面的"禁止吸烟"标语首晃。

许静蹲在点歌屏前狂按，指尖在"励志"分类里划出残影，突然喊："太棒啦！献花花！"

"换首《倔强》！"等《死了都要爱》结束，不知谁把啤酒瓶敲得山响。

所有人的声音突然撞向天花板，"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的歌词里，同学们跳上沙发挥舞荧光棒，将啤酒瓶举过头顶当奖杯。

所有人的声音混着跑调与破音，在这个飘雪的冬夜里，汇成一首不成调的战歌。

艾敬夹在人堆里，在众声喧哗中似乎有了一丝丝感伤，忽然想起过去这一年时光里的点点滴滴。

那些背过的理论、刷过的真题、掉过的眼泪，都随着歌声飘向了窗外的冷夜。

当《后来》前奏响起时，世界突然安静下来。阿K示意艾敬、许静三个人一起唱。

从前308寝室的西人合唱曲，现在变成了三人行，世间事总是如此让人心酸。

艾敬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歌词，"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话筒忽然失重般坠进掌心。

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的旋律撞上心脏时，仨姑娘好像同时都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

当《后来》的尾音消散在包厢角落，突然的寂静让抽泣声成了唯一的声响。

“这一年……”许静的声音突然沙哑，她举起喝空的果汁杯，杯底残留的糖浆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敬我们没日没夜背的书！”

艾敬的玻璃杯撞上去时，听见隔壁桌同时响起碰杯声，金属与玻璃的脆响里，有人喊出“敬没放弃的自己”。

“敬我们终于能睡个整觉了！”还有人如此呼应，这一年每个努力过的人的确都不容易，尤其在这样内卷的当下。

包厢的顶灯突然被调亮，暖黄的光里，所有人的鼻尖都泛着红，还有人在悄悄抹着眼泪。

当“干杯”的声浪再次撞向天花板，此刻酒杯相碰的声响里，那些没说出口的疲惫与坚持，似乎都化作了眼底未干的泪。

艾敬深知，这场为未来而奋斗的战争远没有结束。不知是谁突然提议：“要不再来一首《明天会更好》吧！”当伴奏响起——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全场大合唱再次开始，歌曲背后，承载着大家对于未来的美好信念，但也似乎越唱越想潸然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