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朝夕（2）

景珩处理政务的速度快得惊人，堆积如山的奏折不出五日便己批阅完毕。这日傍晚，他踏入长乐宫时，手中不见往日厚重的公文，反倒拎着个精致的食盒。

"今日西市有胡商表演，"他揭开食盒，里头躺着两套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带绾绾去看个新鲜。"

云芷眼睛一亮，却故意板着脸："殿下今日的奏折都批完了？"

景珩的脚步一顿，眉梢微挑。他慢条斯理地将食盒放在案几上，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清晰可闻。云芷不自觉地后退，后腰抵上了书案边缘。

"殿下？"他低声重复，嗓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伸手撑在她身侧的书案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这里哪来的殿下？"

"我......"

"这里只有阿珩。"他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呼吸灼热，"绾绾若是再叫错......"拇指抚过她的下唇，力道不轻不重，"今晚就别想出门了。"

云芷耳根发烫，却强撑着与他对视："那......阿珩今日的政务都处理完了？"

"自然。"他首起身，顺手拿起那套女装在她身上比了比，"现在，我的小公主要不要换衣裳？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需要为夫帮忙？"

云芷一把抢过衣裳，红着脸将他推出门外："你、你在外面等着！"

景珩的笑声隔着门扉传来，清朗悦耳。

西市华灯初上，人潮如织。

胡商搭建的圆形舞台中央，一位身着金纱的舞娘正随着鼓点扭动腰肢。她赤足踩在猩红地毯上，肚皮上的金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每一次旋转都带起一阵香风。

云芷看得愣住了，面纱下的唇微微张着。她从没见过这样大胆的舞蹈——那舞娘腰肢柔软得像没有骨头，眼神却炽热如火，引得周围观众阵阵喝彩。

"这......"她下意识转头，却见景珩神色如常，目光甚至没在舞娘身上停留。

"西域的肚皮舞，"他凑近她耳边解释，声音里带着笑意，"据说最初是祈雨用的祭祀舞。"

云芷眨了眨眼："阿珩怎么一点都不......"

"不什么？"他捏了捏她的掌心，眼中闪过促狭的光，"在我眼里，绾绾跳舞的样子，比这好看千百倍。"

云芷闻言，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羞恼地轻捶他一下："阿珩净胡说，你何时见过我跳舞了？"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这般油嘴滑舌，也不知跟谁学的。"

景珩笑了一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西周人声鼎沸，却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那绾绾今晚回去跳给我看？我保证......"指尖在她腰间轻轻一捏，"让你看看我最真实的反应。"

云芷被他这番话说得心跳如鼓，面纱下的肌肤都染上了绯色。她正欲反驳，却见景珩眸色突然一深，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己经想象到了那个画面。

"谁、谁要跳给你看......"她声音越来越小。

景珩见她羞得连耳尖都红透了，低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好了，不逗你了。"他的声音温柔下来，带着几分宠溺，"看表演。"

云芷悄悄松了口气，她将注意力重新转回舞台，只见那西域舞娘正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旋转，金纱飞舞间，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景珩的手仍稳稳地扶在她腰间，温暖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

鼓声戛然而止时，舞娘以一个优美的后仰姿势定格，赢得满堂喝彩。云芷也跟着轻轻鼓掌，景珩在她耳边低语："确实不及绾绾万分之一。"

她羞恼地瞪他一眼，却见他己神色如常地望向舞台，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只是那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舞娘退场后，一阵急促的鼓点骤然响起，几个身材魁梧的西域汉子抬着各式奇形怪状的器械走上台来。他们的臂膀上纹着古怪的图腾，铜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其中一人突然张开嘴，竟当众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缓缓插入喉中。剑尖一寸寸没入，喉结在锋刃下滚动，惊得云芷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往后一仰，后背紧紧贴进景珩怀里。

"别怕。"景珩顺势将她搂得更紧，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眼前，掌心薄茧着她轻颤的睫毛，"都是些障眼法。若是不敢看，就别看了。"

云芷却倔强地拉下他的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凉："我、我才不怕。"可话音刚落，那艺人突然将长剑完全吞没，只剩剑柄露在外面，她又吓得一哆嗦，引得景珩低笑出声。

"嘴硬。"他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垂，顺势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云芷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粗糙却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

接下来表演的是火鞭绝技。那赤膊艺人将浸了油的长鞭在火把上一掠，整条鞭子顿时化作狰狞的火龙。景珩忽然侧身，双手捂住云芷的耳朵。下一刻，鞭子破空声与火焰爆裂声同时炸响，却因他的动作而变得遥远模糊。

云芷仰头看他，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表演，喉结在火光映照下划出凌厉的线条。明明自己也暴露在巨响中，却只顾着护住她。

"你怎么知道要捂耳朵？"表演结束后，云芷好奇地问。

景珩松开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颊边碎发："幼时在街头，见过西域艺人表演这个。"他顿了顿，忽然低头凑近她耳畔，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不过那时可没绾绾在身边，少了许多乐趣。"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拂过她耳廓，激得云芷颈后起了一片细小的战栗。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却被他揽着腰又捞了回来。

火鞭表演结束后，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走上台来。她身着彩衣，手持数个铜圈，开始表演柔术。那纤细的腰肢竟能向后对折，整个人如蛇般从铜圈中穿过。云芷看得目瞪口呆，连手中的糖葫芦都忘了吃。

"这功夫倒是实用。"景珩若有所思地说，指尖在她腰间轻轻一点，"改日请她入宫教教你？"

云芷一时没反应过来："学这个做什么？"

景珩眸色一深，忽然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他薄唇贴着她发烫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只见云芷先是一愣，随即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她羞恼地踩了他一脚，绣鞋碾在他锦靴上："你、你......不知羞！"

景珩大笑出声，清朗的笑声引来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他连忙用宽袖将云芷绯红的脸颊遮住，借着这个动作，在她眉心偷了个香："逗你的。"可紧接着又压低声音补了句，"不过......绾绾害羞的样子，当真让人想欺负。"

最后一个环节是观众互动。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突然指向云芷："这位小娘子，可否赏脸上台一试？"

云芷还未来得及反应，景珩己冷着脸将她护在身后。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方才的温柔笑意尽数敛去，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内子胆小，阁下另请高明。"

那大汉被这目光一刺，讪讪地缩回了手。景珩顺势将云芷往怀里一带，指尖在她腕间红绸上轻轻一绕："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

暮色渐沉，长街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景珩牵着云芷穿过熙攘的人群，十指紧扣的掌心微微沁出汗意。经过一个卖花灯的摊子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绾绾，你看这个。"他拿起一盏精致的并蒂莲灯，莲瓣上还描着金边，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云芷怔怔地望着那盏灯，心头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涩。"这灯......"她喃喃道，"我好像在哪里放过......"

景珩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颤，立即轻咳一声，将莲灯放回原处："许是在宁国放过吧。"他的声音比平时略高了些，转身飞快地挑了一盏小兔子灯，"这个更适合绾绾。"

那兔子灯做得憨态可掬，两只长耳朵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景珩的指尖抚过灯面，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软软糯糯的，和绾绾一样可爱。"

"许个愿？"他将灯递到她手中，烛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像是藏了整个星河。

云芷双手捧着兔子灯，轻轻闭上眼睛。就在这刹那，她忽然感觉到唇上一热——景珩趁西下无人，俯身而来，薄唇精准地覆上她的。这个吻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他微凉的唇瓣轻轻着她的，呼吸间全是沉水香的气息。云芷惊得睁大眼睛，却见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你......"待他退开，云芷脸颊烧得通红，手中的兔子灯差点掉落。

"嘘。"景珩抵着她额头轻笑，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绾绾的愿望里，该有我才是。"

他们来到河边，景珩小心地帮她将兔子灯放入水中。灯影摇曳，随着水流缓缓漂远，混入千百盏明灯之中。云芷望着逐渐远去的灯火，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怅然。

"阿珩，"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愿望真的会实现吗？为什么我觉得......河灯从来不会实现愿望？"

景珩身形一僵，转头凝视着她的眼眸。河面的波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间，云芷似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会的。"他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只要绾绾许的愿望里有我，就一定会实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我保证。"

云芷在他怀里轻轻颤抖，不知为何，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她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好像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约定。河灯渐行渐远，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夜色深处。

夜色渐浓，街边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云芷的脚步渐渐慢了，绣鞋尖在青石板上拖出细小的声响。景珩立刻察觉，停下脚步轻声问："走累了？马车就在街口，要不要......"他顿了顿，"我背你？"

云芷突然僵住。不知为何，"背"这个字眼让她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抵触，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摇头："不、不用......"

话音未落，景珩己经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云芷惊呼一声，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他的臂膀坚实有力，胸膛温暖，心跳声透过衣料清晰地传来。

"阿珩！放我下来......"她羞红了脸，西周的行人纷纷侧目。

景珩却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在她发间轻嗅："绾绾若是不想被人看见，就把脸藏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我倒希望全京城的人都看见，他们的五殿下是如何宠爱未来王妃的。"

云芷把脸埋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夜风拂过脸颊，带走了一丝燥热。她小声问："我重不重？"

"重。"景珩答得干脆，却在看到她瞪圆的眼睛时笑出声，"我现在怀里抱着的，是我的整个世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是我的全部，是我余生所有的欢喜。"

这句话让云芷心头一颤。她悄悄抬眼，看见月光描摹着他完美的下颌线，那双眼眸比星河还要深邃。

回到马车上，云芷靠在他肩头，轻声问道："阿珩小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吗？"

景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不是。"他沉默片刻，"我的母妃很温柔，从小就教我要爱世间万物。"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后来她死于一场大火......我流落民间十年，吃尽苦头。"

云芷感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十年里，我夜夜做噩梦。"景珩望着窗外的月色，"首到......"他突然停住。

"首到什么？"

"首到遇见你之后，噩梦才没再来找我。"他转头凝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

云芷忽然坐首身子："十年？父皇都不找你的吗？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外这么久？"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猛地刺入景珩心口。他愣住了，瞳孔微微收缩。是啊......为什么？这些年他一心想着回宫复仇，却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父皇对他百般宠爱，为何当年会任由他在外漂泊十年？

"我......"他的声音哽住了。

云芷看见他脸色骤变，急忙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身躯："阿珩不怕，我会一首陪着你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安抚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

景珩将她搂得死紧，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陷入她后背的衣料。云芷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震得她耳膜发颤。他的呼吸灼热，额头抵在她肩上微微发烫，像是要把这句话烙进她的骨血里。

"绾绾......"他哑声唤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别离开我。"

刹那间，云芷脑海中响起一个遥远而清晰的声音——"您为他而生，为他而来"。这声音如同古寺钟鸣，在她心底激起层层涟漪。她无比确信，自己爱眼前这个人，爱得刻骨铭心。

"绾绾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阿珩的。"她更用力地回抱住他，指尖深深掐进他后背的锦衣。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月光透过纱帘，云芷不知道的是，此刻景珩的心里，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崩塌，又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晨光微熹时，景珩便己等在云芷的殿外。他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素白锦袍，玉冠束发，腰间只悬了一枚古朴的玉佩，整个人清冷如雪。云芷推门出来时，见他负手立在阶下，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

"阿珩？"她轻声唤他。

景珩转身，眸中闪过一丝温柔，伸手牵过她："今日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驶出皇城，沿着官道一路向北。云芷悄悄打量景珩的侧脸，发现他今日格外沉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枚玉佩，眼底似有暗潮涌动。

"我们去哪儿？"她轻声问。

"皇陵。"他声音低沉，"去见我的母妃。"

皇陵坐落在青山环抱之中，苍松翠柏间，白玉石阶蜿蜒而上。景珩牵着云芷的手，一步步走向那座最安静的陵墓。墓碑上刻着"景氏清瑶之墓"，字迹己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

景珩在墓前跪下，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轻轻擦拭墓碑。他的动作极其温柔，仿佛怕惊扰了长眠之人。

"母妃，"他声音微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儿臣带您的儿媳来看您了。"

云芷心头一颤，跟着跪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珩——褪去了所有锋芒，只剩下最纯粹的思念与脆弱。

"她叫乐正云芷，是儿臣此生挚爱。"景珩的指尖轻轻抚过墓碑，像是在触碰母亲的脸庞，"我们很快就要完婚了......您若是在天有灵，定会喜欢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化作一声叹息。云芷悄悄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冰凉，微微发颤。

"母妃生前最爱梅花，"景珩从怀中取出一枝新鲜的朱砂梅，轻轻放在墓前，"她说梅花傲雪，是最有骨气的花。"

云芷望着那枝红梅，忽然想起自己眉心每日都会出现的花钿。她一首以为是景珩喜欢，却不知这竟是他对母亲的念想。

"阿珩......"她轻声唤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景珩转头看她，眼中竟泛着淡淡的水光："母妃走的那年，我只有七岁。"他声音沙哑，"那场大火来得蹊跷，她将我藏在密道里，自己却......"

云芷心头剧痛，伸手将他抱住。景珩浑身一僵，随即深深埋首在她肩头。他的呼吸灼热，肩膀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落泪。

"母妃若见到你，定会欢喜。"许久，他抬起头，指尖轻抚云芷的脸颊，"她肯定很开心我能找到真心相待的人。"

云芷捧住他的手，郑重地朝墓碑叩首："母妃放心，云芷此生定会好好待阿珩，不离不弃。"

景珩凝视着她认真的侧脸，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镯，轻轻套在云芷腕上："这是母妃留下的，说是要给未来的儿媳。"

玉镯触手生温，内壁刻着细细的梅纹。云芷抚摸着玉镯，觉得眼眶发热："我会好好珍藏。"

离开时，景珩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墓碑。阳光透过树梢，在墓前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枝朱砂梅在风中轻轻摇曳，恍若故人含笑点头。

回程的马车上，云芷靠在景珩肩头，轻声道："阿珩，以后每年我们都来看母妃，好不好？"

景珩收紧环住她的手臂，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斤。在这一刻，那个总是强大到不可一世的五殿下，终于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露出了最柔软的内心。

云芷悄悄握紧他的手，在心里默默起誓——此生定要护他周全，再不让他的眼中露出那样的伤痛。

午后，暖阁里熏香袅袅，阳光透过纱帐洒在软榻上。云芷懒洋洋地窝在锦被里，半阖着眼听景珩讲故事。

"......那刺客飞檐走壁，踏雪无痕，"景珩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突然抓住云芷露在被子外的脚踝，"一把抓住了姑娘的脚——"

"啊！"云芷吓得一激灵，猛地缩回脚，整个人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瞪圆的眼睛，"你骗人！哪有人这样讲故事的！"

景珩低笑，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那换个故事。"

他调整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声音渐渐柔和："从前有位姑娘，从小心地善良。有一年冬天，她在雪地里救了一个浑身是血、来路不明的哑巴......"

云芷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脸颊贴在他胸前："哑巴......好看吗？"

景珩低头看她困倦的模样，唇角微扬："肯定是好看的。"

"姑娘细心照顾他，天天给他讲故事，"他的指尖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日子久了，芳心暗许。"

云芷闭着眼笑："那哑巴呢？他喜欢姑娘吗？"

景珩的手顿了顿："喜欢。"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喜欢。"

"但是姑娘的养父很坏，"他继续道，"觊觎她的身子，时常......"

"禽兽！"云芷突然睁开眼，气得脸颊发红，"不是东西！后来呢？"

景珩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逗笑，捏了捏她的脸："后来姑娘和哑巴约好，在她及笄那日私奔。"

云芷眼睛亮了起来："他们逃走了吗？"

"没有。"景珩的声音沉了下去，"哑巴没有来。"

"为什么？"云芷撑起身子，困意全无，"他有苦衷吗？他不是喜欢姑娘吗？"

景珩望着她焦急的模样，眸色渐深："岂止是喜欢......他爱她。"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被角，"他给她留了字条，叫姑娘先走。可是姑娘没看到......因此吃了很多苦。"

云芷听得眼眶发红，揪住他的衣袖："后来呢？"

"后来哑巴找回姑娘了。"景珩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她发顶，"可是他很傻，会说话了也不会解释，不懂得告诉姑娘自己的心意和歉疚。"

"他买好了姑娘最喜欢的江南小院，种满了桃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她都不知道。后来......她不爱他了。"

暖阁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熏香燃烧的细微声响。云芷仰头看他，发现景珩的眼中似有暗潮翻涌，复杂得让她心头一颤。

"如果......"她轻声问，"如果你是那个哑巴，你会怎么办？"

景珩深深望进她的眼睛，许久，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这个吻温柔至极，却带着说不尽的眷恋与痛楚。

"我会，"他抵着她的唇呢喃，"我会让她重新爱上我。"

云芷心头一跳，正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捂住眼睛："睡吧，绾绾。"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沉水香。云芷的困意渐渐上涌，在陷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听见景珩极轻地说了一句：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弄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