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次动手

麦子拉回来，放到了屋檐下，垒了起来，再小心地用塑料布严严实实地盖住了。

一家几口人，这才有时间来吃饭。

吃着饭呢，突然小姑子阴阳怪气地开口了：“爹娘，听说大嫂现在厉害的不得了呢！”

我抬头看向小姑子，就见她挑衅般看向我：“在地里呢，还那么多割麦子的汉子呢，大嫂就敢和大哥呛呛，可把她能的咧！”

果然，公公婆婆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

“老大家的，你在外面给老大留点面子，要呛呛回屋呛呛！”

吴大勇不知发了什么疯，摔了碗阴沉沉站起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不顾我还在吃饭，将我拖进了房间里。

被拖进去之前，我还听到小姑子和婆婆得意的说道：“大哥早该收拾她了！”

我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是的，我被打了。

被吴大勇打了。

上一世从未与我动过手的吴大勇，朝我举起了他的拳头。我拼命挣扎了，可没用，女人的力量天生比不过男人。

我哭得很惨烈。

惨烈到邻居家的儿媳妇听到动静，叫了她家男人跑过来，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吴大勇停了手。

邻居家的儿媳妇娘家和我娘家是一个村的，她把我带到了她那儿，又托人送了消息给我的娘家。

我爹拖着病体，带着我娘，两人一同来寻我，他们带着浑身疼痛的我回了娘家。

临走前，爹对着公公婆婆说道：“男人的力气不是用来打女人的，你们家大勇没教好。”

爹是十里八乡都少见的高中生，可惜因为我爷是地主，没能上大学，只得留在村里干起了农活，可他的身体不行，厚重的农活很快便压垮了他。

他是个文人，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言论。说出这句话后，他便带着我离开了吴家。

我怕吴家人为难我的乖女儿，便带着她一起回了娘家。

娘是个老实本分的，她只晓得哭，一首哭，哭到两只眼睛肿得像青蛙鼓起的肚皮。

我安慰她：“娘，我没事！”

娘抱着我，哽咽着说道：“咋会没事，红啊，你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娘心疼啊！那个杀千刀的吴大勇，竟敢打你！”

我也哭了。

爹沉默地坐在方桌前，像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等我们哭够了，爹这才开口：“红啊，你咋想的？以后咋办？”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虽然重活了一世，可我上一辈子根本没离开过村子，唯一能见识到外面的世界的手段，不过是广播、电视。

爹见我一脸迷茫，长叹一口气：“红，爹的意思是，你还打不打算和吴大勇继续过下去？”

娘抢着答：“过不下去又能咋办？还有两个娃呢。”

“过不下去自然有过不下去的办法。娃好办，要不一边一个，要不都不要，两个都要吴家肯定不能答应！”爹一点一点给我和娘分析，“乐乐毕竟是吴家长孙，吴家那边就算不看重他，也不会让咱带走，安安倒是好弄，她是个女娃娃，没那么受看重。”

我怯懦地抬头看爹：“真不过了？”

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那个王八蛋都打你了，你还想和他过下去？”

十里八乡过不下去回娘家的女人不是没有，我只是想着，我和吴大勇真就过不下去了吗？上一辈子，他可从来没动过我哪怕一根手指头。

我不理解，为啥这辈子就动手了呢？

“爹，这都是大勇他爹娘、妹妹撺掇的，大勇不是会动手打媳妇的那种人。”我解释道。

爹瞪着眼睛：“不管是谁的撺掇，他吴大勇动手了，就是不行！”

我不再说话。

娘倒是开口了：“要不，再等等，看看大勇接下来的态度。”

二对一，爹倒是不再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爹说的话是对的，不管是受了谁的撺掇，吴大勇对我动手了这是事实，有一就会有二，下次要是再被人撺掇了，吴大勇肯定还会动手的。

可这会儿，多活了一世的我还没爹看得通透。

第二天，吴大勇便到了我家。

一进门，他便跪在我爹娘面前，痛哭流涕说自个昏了头，才向我动了手，事后，他也很后悔。

“爹娘，是我对不起晓红！”吴大勇跪爬着去厨房捡了根柴火，递给爹娘，“爹娘，拿这个打我解解气！”

爹没动手，娘抢过了吴大勇手中的柴火，边抽边骂：“王八蛋，叫你打咱家红！”

首到娘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扶着腰坐在炕头，爹才开口：“吴大勇，你和红结婚时，我就说过，要是红犯了错或者让你生了气，你就把她给我送回来，但，你绝对不能动手打她。当时你给我保证的，绝不动晓红一根手指头，可现在呢？你真叫我失望！”

“爹——爹——”大勇连叫几声爹，跪爬到我爹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喊着，“我错了，是我错了，爹你打我，你像娘那样打我，是我叫你失望了！”

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踢开吴大勇：“滚开！”

吴大勇根本不顾自己的颜面，爹踢开他，他就死皮赖脸又贴上去，重复了好几次，爹也不耐烦了。

“吴大勇，我就问你，你还想和红过下去不？”

吴大勇大声道：“想！当然想！”

爹幽幽开口：“那就和你爹娘分家！”

吴大勇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分，分家？”

“对，分家，你和晓红单独生活。”

爹的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在了吴大勇的身上，我瞧见他的背弯了下去，接着是很低很低的一句：“可我是长子。”

吴大勇的这句话一出口，便令我想明白了，如今的他不是前世经历了弟弟寄养女儿、妹妹两嫁、公公婆婆一系列骚操作后对他们失望的吴大勇。

如今的吴大勇，还是对爹娘、弟妹怀有希望的长子、长兄。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分家的最好时机。

吴大勇不能答应爹分家的要求，最终还是一个人悻悻回去了。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只要庄稼地里活不忙，他都要来看我和安安。

乐乐一次也没来。

他最后一次来家里，娘问起来：“咋这么久也不见乐乐来看妈妈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