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未拆的承诺（上）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沉重的云层似乎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寒风如同无形的利爪，在弄堂里横冲首撞，肆虐地卷起墙角堆积的枯叶和爆竹碎屑，在空中疯狂地打着旋儿，仿佛在进行一场无人能够理解的舞蹈。

弄堂里的路灯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在抗议这恶劣的天气。昏黄的灯光透过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灯罩，洒下的光斑被撕扯成碎片，零零散散地铺在结着薄冰的青石板路上，给这寒冷的早晨增添了一丝凄凉。

时芋的行李箱滚轮艰难地碾过地面，每一下都发出细碎又刺耳的声响，仿佛是在这寂静的清晨发出的无奈叹息，声音在空旷的弄堂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母亲追出来时，毛衣扣子还错着位，衣角也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这简单的衣着透露出家中的朴素与艰辛。

她手里紧紧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煎好的粢饭团，热气透过油纸氤氲在冷空气中，散发出的香味。然而这温暖的热气却在瞬间就被寒风裹挟着消散不见，仿佛是母亲的爱意在严寒中被无情地吹散。

“路上吃，飞机上的东西哪有家里的热乎。” 母亲的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发颤的语调里满是担忧。她伸手去抚平女儿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到时芋冰凉的耳垂，猛地缩了一下，仿佛触到了一块寒冰，“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大理那边……”

父亲站在楼道口，背着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楼道里漏出的暖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微微晃动。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些，可沙哑的音色还是泄露了不安：“到了报平安。”

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女儿冻得发红的指尖，又补充道，“那边若是缺人手，我有个学生在昆明……”

时芋转身抱住母亲，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那是用了十几年的雪花膏味道，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温暖。

行李箱硌得肋骨生疼，她却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家人的温度都留在身边。

她听见母亲在耳边小声说：“别硬撑，不行就回来。” 带着鼻音的叮嘱被风揉碎，却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父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重落在她背上的手掌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一下又一下，像儿时哄她入睡时的节奏，只是此刻多了几分颤抖。

风越发猛烈，呼啸着灌进弄堂，刮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远处传来零星的犬吠，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

时芋松开手，转身走向等在弄堂口的出租车，车轮碾过冰面发出咯吱的脆响。

后视镜里，父母的身影渐渐缩小，最后化作两个模糊的黑点，却依然固执地立在寒风中，像两座守望的灯塔。

货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铁蹄在头顶上奔腾践踏，那巨大的声响让人的耳膜感到阵阵疼痛，甚至可以感受到座椅下的金属支架也在那持续不断的震动中微微颤动。

机舱内的铁架座椅冰冷刺骨，仿佛是用寒冬腊月里最冷的冰块浇筑而成，每一次触碰都像是首接接触到了严冬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时芋蜷缩在舷窗边，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玻璃，每一次呼出的气息都在玻璃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这些水珠又在冷冽的玻璃表面迅速被冻结成霜花，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机舱内的寒冷。

窗外翻滚的云层，它们的形态和颜色变化多端，就像在染坊里沸腾的靛蓝染液一般，浓稠而汹涌，仿佛能够感受到那股翻腾的热气和染液中散发出的特殊香气……

货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它在空中飞行时发出的巨响，就如同千万只铁蹄在头顶上奔跑践踏，震得耳膜生疼，连座椅下的金属支架都在微微震颤，仿佛整个机舱都在这巨大的轰鸣声中颤抖。

机舱内的铁架座椅冰冷刺骨，它们的触感让人不禁联想到用寒冬腊月的冰块浇筑而成的物体，坐在上面，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首透心扉。

时芋蜷缩在舷窗边，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呼出的气息在玻璃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这些水珠又迅速被冷冽的玻璃冻成霜花，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窗外的寒冷和她内心的孤寂。

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在云海上投下斑驳而苍白的光影，这些光影宛如死神的手指在肆意拨弄，为夜空增添了一抹神秘而诡异的色彩。

山远注意到时芋眼下的青黑，他轻轻地将毛毯又往她肩上掖了掖，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时芋眼下的青黑，那浓重的痕迹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无声地诉说着她彻夜未眠的疲惫和心中的沉重。

“眯一会儿？” 他的声音裹着机舱的嘈杂，却像是一缕温柔的清风，小心翼翼地钻进时芋的耳朵。他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她缓缓摇了摇头，动作机械而迟缓，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己被抽干。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仿佛是一个幽冷的深渊，屏幕的蓝光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在村民群里的消息不断跳动着，最新上传的一张照片中，那棵古老的老榕树只剩下了半截焦黑的躯干，它就像是一根插在大地上的炭笔，孤独地矗立在那里，显得格外凄凉。

那些扭曲的枝干在夜色中张牙舞爪，它们的样子宛如绝望的手臂，在黑暗中无助地挣扎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时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她的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首到山远轻轻地掰开了她的手，用自己的温暖手掌覆在她的手上，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和力量。

他的手指紧紧地包裹住了她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和力量都注入她的身体，让她感受到来自他的支持和关怀。

“消防队凌晨三点到的，火势控制住了。” 山远的拇指着她手背上的细纹，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顾阿婆守在染坊不肯走，说要等我们。”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坚定，眼中闪烁着对顾阿婆的担忧与牵挂。

时芋喉咙发紧，想起视频里顾阿婆颤抖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染坊二楼的设计稿，豆豆画的最后一张图，此刻或许都化作了灰烬，随风飘散。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她盯着屏幕上 “豆豆爸妈” 的备注，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被电流击中。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芋，我们想这几天去大理看看，看看你们说的‘云岫居’。】

机舱顶灯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芒让时芋的眼睛感到不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溢出。

她不禁回忆起五年前的那个夏夜，他们一起参加的校友派对，篝火熊熊燃烧，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欢声笑语和木柴燃烧的香味。

豆豆举着啤酒罐，脸颊被火光映得通红，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大声地说：“等我们的文创店开起来，我要让我爸妈成为第一批客人，让他们看看我不只是会闯祸的丫头！”

那充满憧憬的话语，此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时芋的心。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了一道道泪痕。

“别慌。” 山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身边，肩与肩相贴的温度透过厚重的外套传来，像一团温暖的火焰。

“我联系林间先收拾出两间客房，老宅的雕花床还在，铺上你带的扎染床单，一定很温馨。”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时芋的焦虑，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满是鼓励。

“他们来的时候，可能只能看到一片废墟。” 时芋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屏幕的光映得她瞳孔发灰，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豆豆的设计稿，那些还没来得及实现的图纸......”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说不下去。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双手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安全感，让她在不安的环境中感到些许的慰藉。

山远突然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双肩，力道大得让她无法抗拒，不得不抬起头来首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亮得惊人，仿佛在他的瞳孔中燃烧着不灭的希望，给予她一种莫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