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薛宝衩的心思

夕阳西沉，大观园的景致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李斌辞别薛宝钗和史湘云，沿着蜿蜒的石径回到贾政特意为他安排的清幽院落。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仍回放着白日里与宝钗对弈时的情景——她蹙眉思索的模样，落子时纤细的手指，以及认输时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公子回来了。"

一个温婉的声音将李斌的思绪拉回现实。

院门前，袭人正含笑而立，身旁站着鸳鸯，两人手中各捧着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整齐地叠放着干净的衣物和沐浴用品。

"老爷吩咐，公子游园辛苦，己备好热水，请公子沐浴更衣。"鸳鸯福了福身，声音清脆如黄莺。

李斌微微一怔。

在现代社会，洗澡是最私密的事情之一，而在这里，竟要由丫鬟服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多谢二位姑娘，不过我自己来就好。"

袭人与鸳鸯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袭人柔声道："公子可是嫌弃奴婢们手脚粗笨？老爷特意嘱咐要好生伺候..."

李斌正欲再推辞，忽见郭怀德从廊下转出，老太监脸上堆着笑："主子若嫌她们不周到，不如让老奴来伺候？"

李斌看着郭怀德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胃里一阵翻腾。

太监伺候洗澡？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都出去吧，我自己来。"他的语气比想象中坚决，"我不习惯沐浴时有人在场。"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郭怀德先反应过来，挥手示意两个丫鬟退下："既然公子吩咐，咱们在外头候着便是。若需要什么，喊一声就成。"

浴室内，热气氤氲。

李斌褪去衣衫，踏入宽大的柏木浴桶。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花瓣和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试图洗去这一天的疲惫与纷乱的思绪。

"这贾府的水，可真深啊..."李斌喃喃自语。

从贾政的异常恭敬，到王熙凤的试探，再到薛宝钗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所有人都似乎在猜测他的身份，却又不敢点破。

这种微妙的平衡能维持多久？

他着浴桶边缘，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是袭人压低的声音："公子，奴婢拿了干净的帕子来..."

"放在门外就好！"李斌条件反射般提高了声音，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补充道，"多谢姑娘。"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李斌摇头苦笑，在现代他连公共浴室都不愿意去，如今却要适应这种被人贴身伺候的生活，实在是个挑战。

与此同时，蘅芜苑内，薛宝钗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莺儿为她卸下钗环。

铜镜中映出她略显疲惫却依然端庄的面容，眉间一点胭脂痣在烛光下格外醒目。

"姑娘今儿个玩得可开心？"莺儿一边梳理着宝钗的长发，一边笑嘻嘻地问，"那位李公子当真博学多才，连姑娘的棋艺都胜过了。"

宝钗没有立即回答，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腕上的红麝串，眼前浮现出李斌下棋时专注的神情——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执子时修长的手指，以及获胜后那一瞬克制的笑意。

那笑容里没有得意，反而带着几分温柔的鼓励，让人生不出半分恼意。

"姑娘？"莺儿见宝钗出神，轻轻唤了一声。

宝钗回过神来，轻声道："李公子确实...非同寻常。"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推开，薛姨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她挥手示意莺儿退下，待房门关上后，立刻凑到宝钗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的儿，听说今日那位李公子在园子里与你说了许久的话？"

宝钗微微蹙眉："母亲从哪里听来的？"

"府里都传遍了！"薛姨妈握住女儿的手，"方才王夫人特意叫我过去，说那李公子身份贵重，要你好生相待。我悄悄问了周瑞家的，她说那李公子眉间有朱砂，身上佩戴的玉佩是...是五爪龙纹！"

薛姨妈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几乎颤抖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的儿啊，那可是...那可是..."

"母亲慎言。"宝钗轻轻按住薛姨妈的手，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无论李公子是何身份，我们只当他是贾府的贵客便是。太过刻意，反倒不美。"

薛姨妈急道："你这孩子！这等天大的机缘，旁人求都求不来！若能被...被那位看中，咱们薛家就有了倚仗，你哥哥那官司..."

"母亲！"宝钗打断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女儿自有分寸。这等事，强求不得。"

薛姨妈还想说什么，莺儿突然在门外道："太太，姑娘，宝二爷派人来问明日还去不去栊翠庵赏花。"

薛姨妈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赏什么花！宝丫头这几日都要陪李公子游园，哪有空理会那些..."

"母亲！"宝钗提高声音，随即又恢复平静，"去告诉来人，就说我明日有事，改日再陪宝兄弟赏花。"

待莺儿离去，薛姨妈握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的儿，你素来聪慧，当知道轻重。宝玉虽好，终究只是个国公府的公子，如何能与...与那位相比？"

宝钗垂下眼帘，长睫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女儿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对宝玉那单纯情谊的不舍？

还是对李斌那深不可测背景的畏惧？

亦或是...她不敢深想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心动？

薛姨妈见女儿沉默，以为她害羞，便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有分寸就好。只是机会难得，切莫错过了。"

宝钗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妆台上那本《李义山诗集》上。

那是今早随手拿的，却成了与李斌相识的契机。

"相见时难别亦难"，诗中这句突然浮现在她心头，带来一丝莫名的悸动。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洒在蘅芜苑的竹叶上，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无人知晓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