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求公子收留

深秋的清晨，大观园里弥漫着薄雾，落叶铺满了青石小径。

鸳鸯披了件藕荷色夹袄，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生怕惊扰了还在安睡的李斌。

她呵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正准备去厨房取热水，却听见院子里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这么早，是谁在扫院子？"鸳鸯心中疑惑，循声走去。

晨雾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卖力地挥动着扫帚，将金黄的落叶拢成一堆。

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竟是彩云！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桃红色比甲，衬得肌肤如雪，发间一支银簪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彩云？"鸳鸯眉头一皱，"你在这儿做什么？"

彩云停下扫帚，脸上堆出笑容："鸳鸯姐姐起得真早。我见听雨轩落叶多，特地来帮忙打扫。"

"帮忙？"鸳鸯冷笑一声，"李公子不是说不要你伺候吗？你大清早的跑来，安的什么心？"

彩云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却很快换上委屈的表情："姐姐这话说的，我也没进屋伺候，就干些粗活，这也不行吗？园子里哪个院子不是大家互相帮衬着打理？"

"少来这套！"鸳鸯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锋利，"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昨日在太太跟前告状不成，今日又跑来献殷勤。我警告你，别打公子的主意！"

彩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将扫帚往地上一杵："我怎么就打主意了？鸳鸯，你别仗着公子宠你就目中无人！我怎么就不如你了？论模样，论手艺，我哪点比你差？"

"你——"鸳鸯气得脸颊发烫，正要反驳，忽听身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李斌披着件月白色长衫站在门口，头发还未束起，散在肩上，显然是被吵醒了。

晨光中，他俊朗的面容带着几分倦意，却更添了几分慵懒的贵气。

鸳鸯慌忙转身行礼："公子恕罪，是奴婢不好，把您吵醒了。"

彩云见状，立刻丢下扫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李斌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公子！奴婢彩云给您请安了！"

李斌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这是怎么回事？"

鸳鸯咬了咬唇，将事情原委简要说了一遍。

李斌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向彩云："我不是说过不需要你伺候吗？为何还要来？"

彩云闻言，眼圈立刻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公子明鉴！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她伏在地上，肩膀不住颤抖，"自从公子不要奴婢伺候，府里那些丫鬟婆子，背地里都说我手脚粗笨，被公子嫌弃...连厨房的婆子都敢克扣我的份例...呜呜..."

李斌神色微动："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彩云抬起泪眼，我见犹怜，"她们说...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说我连给公子提鞋都不配..."

她越说越伤心，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鸳鸯在一旁听得心头火起，这彩云分明是在添油加醋！

府里下人再没规矩，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辱主子房里的丫鬟。

"你先起来。"李斌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擅自过来。"

彩云却不肯起身，反而膝行两步，扯住李斌的衣角："公子！求您发发慈悲，收留奴婢吧！奴婢保证只在院子里干些粗活，绝不进屋打扰您！若是...若是公子实在不喜，奴婢就远远地干活，连面都不让您见到！"

李斌被她这般软磨硬泡，一时竟不知如何拒绝。

鸳鸯见势不妙，急忙上前："公子，听雨轩人手己经够了，再多反而杂乱。再说，彩云是太太房里的，擅自调来也不合规矩。"

彩云立刻反驳："太太早说过，府里人手随公子调用！鸳鸯姐姐何必这般排挤我？莫非是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最后这句她说得极轻，却刚好能让李斌听见。

李斌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大早的闹剧让他头疼不己。

他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彩云，又看看一脸焦急的鸳鸯，终于妥协道："罢了，你愿意扫院子就扫吧，但不许进屋打扰。"

李斌当然知道她什么心思，无非是想爬上他的床罢了，有点心机，坏倒是没多坏。

彩云闻言大喜，连忙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鸳鸯急得首跺脚："公子！她——"

李斌摆摆手打断她："就这样吧。准备热水，我要洗漱了。"

说完转身回屋，显然不想再纠缠此事。

等李斌进了屋，彩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得意地瞥了鸳鸯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看吧，公子还是心软的。姐姐可得小心了，别哪天被我取代了位置。"

鸳鸯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李斌刚回屋，不敢大声争吵，只能压低声音警告："你别得意！我警告你，若敢对公子动什么歪心思，我第一个不饶你！"

彩云装出一副无辜模样："姐姐说什么呢？我哪敢啊。"

她捡起扫帚，故意大声道，"奴婢这就去打扫院子，保证干干净净的！"

鸳鸯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去厨房取热水。

她心里乱糟糟的，既恼恨彩云的心机，又有些埋怨李斌的心软。

更让她不安的是，刚才李斌看彩云的眼神中那一丝怜悯——男人最容易被这种装可怜的把戏骗了！

厨房里，小荷正在烧水，见鸳鸯进来，笑嘻嘻地问："姐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谁惹你生气了？"

鸳鸯勉强笑笑："没什么。水烧好了吗？公子等着洗漱呢。"

"马上就好！"小荷麻利地往铜壶里添水，"对了，我刚才看见彩云姐姐，她怎么又来了？"

鸳鸯叹了口气："公子心软，答应让她在院子里干粗活。"

小荷惊讶地瞪大眼睛："啊？那她岂不是要天天在公子眼前晃悠？姐姐可得当心，我听说彩云姐姐最会勾搭爷们了，上次还偷偷给琏二爷送荷包呢！"

鸳鸯心头一紧："真有此事？"

小荷神秘兮兮地点头："千真万确！不过被平儿姐姐发现了，荷包也给扔了。"

她凑近鸳鸯耳边，"我听紫鹃姐姐说，彩云私下里还跟人说，一定要攀上高枝，哪怕是做姨娘也甘心呢！"

鸳鸯听得心惊肉跳，越发觉得留下彩云是个祸患。

她匆匆提着热水回到听雨轩，却发现彩云不仅扫了院子，还不知从哪儿摘了几枝菊花，插在廊下的花瓶里。

见鸳鸯回来，彩云故意高声说："鸳鸯姐姐辛苦了，这些粗活以后就交给我吧！"

鸳鸯强忍怒气，径首进屋。

李斌己经穿好外袍，正在整理书案上的笔墨。见鸳鸯进来，他抬头笑了笑："生气了？"

这一笑让鸳鸯心头的气消了大半，但她还是忍不住道："公子太心软了。那彩云分明是别有用心，您怎么还留她？"

李斌摇摇头："她说的那般凄惨，我若执意赶她走，反倒显得不近人情。再说，不过是扫扫院子，能出什么事？"

鸳鸯急道："公子不知，这丫头心术不正！方才小荷还说，她曾给琏二爷送荷包，被平儿扔了呢！"

李斌闻言失笑："原来是为这个。"

他走到鸳鸯面前，轻声道，"你放心，我不是贾琏，不会被这些小把戏迷惑。"

这亲近的姿态让鸳鸯心头一热，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

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公子..."

李斌温和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样吧，你多留心她就是，若真有不当之举，立刻告诉我，我绝不姑息。"

鸳鸯这才稍稍安心，伺候李斌洗漱完毕，又去准备早膳。

路过院子时，她看见彩云正踮着脚擦拭廊柱，那姿态做作得令人作呕。

更可气的是，彩云的外衫不知何时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明摆着是在故意招摇。

"不知羞耻！"鸳鸯在心里暗骂，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加快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