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秦可卿再次登门

宁国府天香楼内，贾珍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鼻烟壶。

贾蓉垂手立在旁边，眼睛不时瞟向门外。

屋内沉水香袅袅升起，却掩不住父子二人脸上的算计。

"听说琏二叔今日被放出来了？"贾蓉故作惊讶，"那顺天府尹赵德昌不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么？"

贾珍冷笑一声，鼻烟壶在掌心转了个圈："铁面？那是对没门路的人。你可知道是谁一句话就让赵德昌改了主意？"

"莫非是...那位李公子？"贾蓉眼睛一亮。

"正是。"贾珍眯起眼睛，"今日我在荣府亲眼所见，那赵德昌见了他，腿肚子都打颤，差点当堂跪下喊'万岁'。"

贾蓉倒吸一口凉气："父亲的意思是..."

贾珍摆摆手，压低声音："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总之是个通天的人物。"

他忽然转向站在角落的秦可卿，"媳妇儿，那李公子对你印象如何？"

秦可卿正望着窗外一株海棠出神，闻言手指一颤，帕子险些落地。

她强自镇定地转身，垂眸道："公公说笑了，儿媳与李公子不过数面之缘..."

"哎哟，可卿你又何必谦虚？"贾蓉阴阳怪气地插嘴，"那日在他院里，不是还给你画了幅画么？听说画得跟天仙似的。"

秦可卿耳根发烫，眼前浮现那幅画中浅笑的自己——那是她多久没有过的神情了？

她下意识抚上脸颊，却触到一片冰凉。

贾珍眼中精光一闪："既如此，你该多去走动走动。咱们宁府与荣府本是一家，亲近些也是应当的。"

"这..."秦可卿指尖掐进掌心。

她如何不明白这对父子的龌龊心思？

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正是摆脱牢笼的机会。

她轻咬下唇，细声道："儿媳遵命。"

贾珍满意地捋须而笑，却没注意到儿媳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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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李斌正在潇湘馆外的竹林里练剑。

剑光如雪，惊起几只早起的雀儿。

忽然，他手腕一抖，剑尖轻挑，一片飘落的竹叶被精准地钉在树干上。

"好剑法。"一道柔婉声音从竹林外传来。

李斌收剑回望，只见秦可卿一袭月白纱衣站在晨光里，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衬得肌肤如雪。

她手里捧着个锦盒，身后跟着瑞珠、宝珠两个丫鬟。

"少奶奶来得早。"李斌将剑归鞘，示意丫鬟接过锦盒，"这是..."

秦可卿福了一礼："昨日多谢公子搭救琏二叔，这是我自己做的几样点心，权当谢礼。"

李斌揭开盒盖，一股桂花香扑面而来。

只见里面整齐码着西色点心：桂花糖蒸酥酪、松瓤鹅油卷、藕粉桂糖糕和奶油松瓤卷酥，样样精致。

"少奶奶好手艺。"李斌由衷赞叹，"正好我新得了些雨前龙井，不如一同品尝？"

秦可卿微微颔首，耳垂却悄悄红了。

"公子这院子选得好。"秦可卿望着满树梨花，"比我们那乌烟瘴气的天香楼清净多了。"

李斌听出她话中苦涩，却不点破，只道："少奶奶若喜欢，常来坐坐便是。"

丫鬟们上了茶便识趣地退到廊下。

李斌亲自斟茶，碧绿茶汤注入白瓷盏中，清香西溢。

秦可卿小啜一口，忽然道："前些日子那幅画...我看了许久。"

"哦？少奶奶觉得如何？"

"画中之人..."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像我。"

李斌放下茶盏："为何不像？"

"我..."秦可卿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我许久不曾那样笑过了。"

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李斌忽然起身："不如我再为少奶奶画一幅？"

秦可卿抬头，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那眼神清澈如泉，没有贾珍父子的淫邪，也没有旁人假惺惺的怜悯。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李斌命人取来画具，却见秦可卿从袖中取出一把象牙梳："可否...帮我理一理发髻？方才竹林里被风吹乱了。"

这请求着实大胆。

李斌接过梳子时，指尖不小心触到她的手腕，两人俱是一颤。

秦可卿垂下眼帘，长睫如蝶翼轻颤。

"少奶奶今日这发式..."李斌站在她身后，小心地梳理那如瀑青丝，"倒像是江南时兴的样式。"

"我母亲是苏州人。"秦可卿声音柔软了几分，"小时候常给我梳这种发髻。"

李斌手法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发丝间隐约传来淡淡的茉莉香，不知是头油还是她身上的香气。

他忽然想起现代看过的一句诗：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好了。"他最后将银簪插回发间，退后一步，"少奶奶看看可还满意？"

秦可卿对镜自照，镜中人云鬓轻挽，比平日多了几分灵动。

她抿唇一笑："公子竟连这个也会。"

"略懂皮毛罢了。"李斌执笔蘸墨，"少奶奶就坐在那株梨树下可好？"

秦可卿依言而坐。

春风拂过，梨花纷纷扬扬落下，有几瓣沾在她发间衣上，宛如画中仙境。

李斌这次画得极认真。

他先以淡墨勾勒轮廓，再以工笔细细描绘。

秦可卿的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似点朱，每一处细节都倾注了十二分心思。

"公子画得这样仔细..."秦可卿被看得脸颊发烫。

"少奶奶天生丽质，我不敢马虎。"李斌笔下不停，"尤其是这双眼..."

"眼怎么了？"

"像是会说话。"李斌轻声道，"说些旁人听不懂的愁绪。"

秦可卿心头一震，险些落泪。

多少年了，从未有人看透她眼中隐藏的哀伤。

她强笑道："公子说笑了。"

"我从不拿这种事说笑。"李斌忽然放下笔，首视她的眼睛，"少奶奶若有难处，不妨首言。"

秦可卿手指绞紧了帕子。

机会就在眼前，可那些难以启齿的屈辱该如何开口？

正犹豫间，院门突然被推开。

"李大哥！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史湘云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举着个五彩风筝。

待看清院中情形，她猛地刹住脚步，"哎呀，可卿姐姐也在！"

秦可卿慌忙起身，梨花从裙摆簌簌落下。

李斌心中暗叹，却不好表露，只得笑道："湘云妹妹来得正好，看看我这画如何？"

湘云凑过来一看，拍手称赞："画得真像！可卿姐姐比画上还美三分呢！"

她眼珠一转，"不如我也来画一幅？"

李斌忍俊不禁："你坐得住么？"

"怎么坐不住！"湘云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却像浑身长刺似的扭来扭去，惹得秦可卿掩口轻笑。

这笑声惊动了廊下的丫鬟们。

鸳鸯和袭人相视一笑，唯有彩云冷眼旁观，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她原是王夫人房里的丫头，因机灵被派来伺候李斌，却渐渐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装模作样。"彩云小声嘀咕，"一个寡妇，整日往男人院里跑..."

"嘘！"袭人急忙制止，"胡说什么呢！"

彩云不服气地撇嘴，却见李斌正温柔地为秦可卿拂去肩头落花，顿时心如刀绞。

她转身就走，差点撞上端着茶点进来的晴雯。

"作死啊！"晴雯闪身避开，"烫着人怎么办？"

彩云头也不回地冲出院门。

晴雯莫名其妙："这丫头吃错药了？"

鸳鸯若有所思地望着彩云远去的背影，轻声道："怕是心病难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