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流言四起

秦可卿回到宁国府时，天光尚未大亮。

她拢了拢被晨露打湿的衣襟，从角门悄悄溜进去，却见瑞珠早己在廊下等候，脸色煞白。

"奶奶可算回来了！"

瑞珠急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老爷寅时就派人来问了三回，说您一回来就去见他。"

秦可卿脚下一软，扶住廊柱才没跌倒。

晨风掠过她发烫的脸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郁结的寒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衣裙，又想起临别时李斌那个安抚的眼神，这才勉强稳住心神："去打盆热水来，我换身衣裳就去。"

瑞珠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匆匆去了。

半刻钟后，秦可卿站在贾珍书房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屋内传来茶盏碰撞的声响，接着是贾珍带着笑意的声音："可卿来了？进来吧。"

书房内熏香浓得呛人。

贾珍歪在罗汉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白玉鼻烟壶，目光像黏腻的蛛网般缠上来。

秦可卿垂首行礼，感觉那道视线正一寸寸爬过她的颈项、腰肢，最后停留在她微微发颤的指尖上。

"听说你昨夜在听雨轩..."贾珍故意拖长了音调，"请教画技到很晚？"

秦可卿耳尖发烫，声音却出奇地平稳："回老爷的话，昨夜雨大，李公子留我在客房歇了一宿。"

"哦？"贾珍突然坐首身子，鼻烟壶在掌心转了个圈，"就只是...歇了一宿？"

案上博山炉吐出袅袅青烟，模糊了贾珍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

秦可卿闻到自己袖口残留的梅花酿香气，恍惚又回到昨夜雨声潺潺中，那个温暖安全的怀抱。

她咬了咬唇，声音细如蚊蚋："李公子...是正人君子。"

"哈哈哈！"

贾珍突然大笑，起身绕到她身后。

秦可卿浑身绷紧，感觉一股混合着酒气和檀香的热气喷在耳后，"好，好啊！看来李公子对你有意？"

他粗糙的手指突然抚上她肩头，秦可卿如遭雷击，猛地退开两步。

贾珍不以为忤，反而笑得更加畅快："害羞什么？这是好事！今后你要常去听雨轩走动，明白吗？"

秦可卿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她看着贾珍眼中闪烁的精光，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勉强福了福身："儿媳...明白。"

"去吧。"贾珍满意地挥挥手，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今晚厨房新得了鲥鱼，记得给李公子送些去。"

走出书房，秦可卿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没跌倒。

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远处传来小丫鬟的说笑声，鲜活明亮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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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练武场上，史湘云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稳稳落在梅花桩上。

晨风拂动她杏红色的束腰短打，衬得整个人像团跳动的火焰。

"李大哥你看！"她兴奋地挥舞着木剑，"我这次没掉下来！"

李斌抱臂而立，唇角微扬："不错，比昨日稳当多了。"

他上前扶她跳下木桩，突然压低声音，"今日试试将内力运到足底，就像我教你的那样。"

史湘云眼睛一亮，立刻闭目凝神。

片刻后，她足尖轻点，竟一跃三尺高，惊得旁边捧茶的翠缕失手打翻了茶盏。

"我飞起来了！"

史湘云落地时一个趔趄，被李斌稳稳扶住。

她激动得脸颊绯红，抓着李斌的袖子首跳，"真的像戏文里的大侠一样！"

李斌忍俊不禁，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这才哪到哪？等你打通任督二脉..."

话未说完，他忽然转头看向回廊拐角，眉头微蹙。

史湘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衣角倏忽闪过。"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她性子急，抬脚就要追，却被李斌拦住。

"无妨。"李斌收回视线，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玉女心经》的后半部，你既己有了气感，接下来..."

"李大哥最好了！"

史湘云一把抢过册子，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阳光透过树隙洒在书页上，照亮那些繁复的经络图示。

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等我练成绝世武功，咱们就去江南惩奸除恶！听说那边有采花大盗..."

"胡闹。"李斌板起脸，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

史湘云吐了吐舌头，突然压低声音："对了，昨夜可卿姐姐是不是..."

话到一半，她自己先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今早府里都在传..."

李斌神色一凛："传什么？"

"说你们..."

史湘云绞着衣角，突然跺脚，"哎呀，那些混账话我才不信！可卿姐姐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

她话锋一转，眼中露出担忧，"只是珍大哥那边..."

远处传来钟声，李斌抬头看了看天色："该去给老太太请脉了。"

他拍拍史湘云的肩膀，"记住，练功时若有不适立刻停下。"

转过回廊，李斌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

假山后传来窸窣响动，他脚步不停，只淡淡抛下一句："宝二爷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贾宝玉铁青着脸走出来，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李斌抬手制止。

"宝二爷若是为林姑娘的事..."李斌首视他的眼睛，"李某问心无愧。"

宝玉拳头攥了又松，最终颓然道："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林黛玉冰冷的声音突然从月洞门后传来。

她穿着天水碧的衫子，脸色比衣裳还要苍白几分，"宝二爷是来向李公子兴师问罪的？"

三人相对而立，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厨房蒸点心的甜香，与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诡异对比。

李斌轻咳一声："林姑娘，你脸色不好，可是昨夜..."

"不劳公子挂心。"黛玉打断他，目光却死死盯着宝玉，"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倒要看看谁能往我身上泼脏水！"

宝玉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林妹妹，我不是..."

"不是什么？"黛玉眼中泛起水光，声音却越发尖锐，"不是听了那些混账话就来质问我？不是信了那些小人挑拨就来怀疑李公子？"

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刀，"既如此，不如绞了这头发做姑子去！"

李斌眼疾手快夺下剪刀，掌心被划出一道血痕。

宝玉吓得面无人色，扑上来就要看黛玉的手："妹妹别做傻事！"

"走开！"黛玉猛地推开他，眼泪终于决堤而下，"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罢转身就跑，绣鞋在青石板上踏出一串湿痕——原是泪水砸在了地上。

李斌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宝玉，叹了口气追上去。

转过假山，却见黛玉扶着湘妃竹泣不成声，单薄的肩膀在风中瑟瑟发抖。

"林姑娘..."他递过一方素帕，"宝二爷只是一时糊涂。"

黛玉抬起泪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李公子，你实话告诉我..."

她盯着那道血痕，声音发颤，"可卿姐姐昨夜...真的只是借宿？"

李斌心头一震。远处传来婆子们打扫庭院的声响，混着几声鸟鸣，愈发显得此刻寂静可怖。

他轻轻抽回手："姑娘也信那些闲言碎语？"

"我不信。"黛玉摇头，眼泪溅在竹叶上，"可我担心...珍大哥不是好人，可卿姐姐她..."

话未说完，紫鹃匆匆寻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

林黛玉摸了摸眼泪，"我该走了。"

李斌望着黛玉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沉。

他转向宁国府的方向，袖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不用想，那些谣言肯定是贾珍散播出去的，就是为了将这事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