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村

宁非摇了摇头：“叔，我不是怕，我跟陶芬嫂子也是这么说的，清者自清，可没有想到流言压垮了我陶芬嫂子。”

“陶芬这孩子，哎！我让你婶子给他找了两个人家，她都不同意。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只是，李娇这孩子，眼皮浅了！她一家人也是不办人事！这刘家有什么好的！那只老虎可是真不饶人！”

“不说这些了，叔。我娘亲不在了，至亲之人只剩我爹，不论如何，我得找到我爹。”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你要是在外边有个万一，叔怎么向你爹交代？你安安心心就在村里等你爹回来！叔给你重新说一门亲！李大庄那个房头就不说了，在叔这个房头给你找，行不行？小你几岁的妮子，有好几个，任你选。”

宁非摇了摇头：“叔，小侄身怀武艺，你是知道的，小侄又不是鲁莽之人，到了外边，小侄自当万般小心。”

李长根沉默了好一阵，沉沉一叹：“叔拦不住你，也不可能绑你在村中，既然你主意己定，叔就不拦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李长根起身进屋，回到宁非跟前时，塞了一块银子到宁非手中：“小非，叔家里能给你的也就这些。”

宁非待要塞回给李长根，李长根推了一把：“拿好！要不然叔不让你走！你们家的房子和田地，叔会帮你照管好！你坐着等叔一会，叔去去就回。”

也就一刻多后，李长根就带了西十多个自家房头的李家人走进自家院心，宁非来到院心，李长根把宁非拉到身旁：“小非这孩子挂念他爹，想去找一找，小非有这份孝心，我拦不住他，也不能拦他。小非把他的家的房子和田地交给我照管，小非家的税赋就由我来管了，今天把我们这个房头的李家人都叫来，就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这事说清楚。大壮，你过来。”

李壮来到李长根身旁：“大壮，你小非哥离开之后，你就搬到你小非哥家里去住，好好看守好房子。”

李壮点点头：“好的，爹。”

“至于小非家的田地，虽说小非交给我照管，但我们李家人如果空闲下来，帮了工，粮食收上来，交了赋税，该分的我会分出来。总之，在小非父子回来之前，我会照管好小非的房子的田地。”

宁非很是感动！李长根是个敞亮人！

晚饭是在李长根家吃的，李大壮当晚就跟宁非回了宁非的家住下。

三月初五，李长根、李大壮送宁非到村东头，李长根帮宁非理了理衣裳：“小非，遇了难处就赶紧回来，这是才是你的家，听见没有？”

宁非重重点头！

宁非拍了拍李壮的肩：“大壮，家里有些书，可以带着二娃子和小三喜一起看。那张弓也留给你用，照顾好小黑。”

李壮眼眶发红：“嗯！”

李大庄家，李母一把将李娇摁在床沿：“你发什么疯！你现在是刘家的儿媳妇！不该有的心思不能再有！”

李娇抽噎着，嘴唇都在发抖！

“陶芬就那命！就算你跟村里人说了，谁又会相信？宁非也就这个命，安安心心等着刘宏娶你过门，过上好日子比什么都强，别犯浑，听见没？”

李娇转身趴到床上，小声哭泣，李母坐到床沿：“你还想着他做什么！他宁愿把房子和田地都交给长根照管，都不来问我家一声，你还想着他！”

李大庄和李成都在院内，也有守着李娇的意思，要是李娇真到村口去见宁非的话，刘家就算不翻脸，李娇进了刘家之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爹，昨天宁非在院外，你说他是不是想把房子田地交给我们家照管？”

李大庄想了想闷闷出声：“就算是，也来不及了，李长根当着他们那个房头光明正大说了这事，怕的就是招人说闲话，另外便是防止有人想要动小心思。”

李成是有些心疼的！因宁泽跟县衙里的官吏有两分相熟的缘故，早年间拓荒的水田和旱地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亩，就算是交了粮赋之后，也还能剩下不少，结果白白便宜了李长根家。

刘家此时正在鸡飞狗跳当中，刘雪拢着肩，一个劲在掉着眼泪，张兰英咬牙切齿地看着刘建：“你还有心思去想那个死人！女儿哭成这个样子，你不心疼？”

刘建的脸扭往一边，黑得像是锅底，气哼哼就是不出声！

“你倒是说话呀！”

刘建耐着性子走到女儿跟前：“雪儿，你听爹说，别说宁非跟你嫂子有过婚约，就算是没有，你们也不合适。”

刘雪仰头看着父亲，刘建硬着头皮：“宁非也是倔脾气，他爹一日没有音讯，他不可能安稳呆在村中，你看，他这不就走了？到边关去找人，哪有这么容易？忘了他吧。”

张兰英怒气冲冲上前，一把扯开刘建：“你都说的什么话！那是宁非不识好歹！雪儿哪点配不上他宁非！走，跟娘回屋去，过些时日，为娘给你找个比宁非更好的夫婿。”

刘雪被张兰英拖着回屋去了，刘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连连唉声叹气！想到投河自尽的陶芬，刘建心底就是一阵发寒！

似是想到什么，刘建猛地起身出厅，来到外院找到刘福：“来一下，我交代你个事。”

刘福跟在刘建身后到了院子一角，刘建偏头朝侧门处看了看，掏出一个银锭塞进刘福手中：“记住，追上宁非，把这锭银子交给他，行走在外，什么都得花钱，让他多些小心。”

刘福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老爷。”

刘建抓住刘福的手：“记住了，这事万万不能让她知道了。”

“我死也不会说的，老爷。”

看着刘福匆匆离去的背影，刘建重重一叹：宁非啊，你可别怪叔，刘宏对李娇确实很在意，李家要不是上赶着凑，叔也不想拆开你们。

跑得大汗淋漓的刘福追上宁非的时候，宁非很是惊讶，等刘福拄着双膝喘过气来，宁非才问：“福叔，你追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刘福吐出一口气，掏出银子：“小非，这是老爷让我交给你的，老爷说出门在外，什么都得花钱，让你带上。”

刘福将银锭塞到宁非手中：“在外一定要多些小心。”

宁非点头，首到看着刘福走远，宁非才转身。

一首走到日头偏西，宁非才到了城门口，看守城门的衙役验过宁非的户册，收取两文铜钱，宁非进了城。

在一家小面馆面前，宁非停下脚步，中年店家拿着木勺在大陶罐里搅着，抬头看见背着竹篓的宁非便出声招呼：“小哥，进店里尝尝我家的面食，包你满意。”

宁非笑着走进店中：“大叔，一碗面多少钱？”

“大碗面十文钱，送一碗汤。”

“好，给我来一碗。”

宁非取下背篓放在墙脚，拉了个小板凳挨着竹篓坐下，看着店家手脚麻利盛出面汤，从大陶罐中舀出一大勺猪杂盖到面汤上，撒了葱、芫荽和薄荷：“小哥，能不能吃辣？”

“能吃。”

“好嘞！”

店家端了面汤放到宁非面前，接着又盛出一碗汤来，撒了些葱花、芫荽和韭菜，放到宁非面碗一旁：“你慢慢吃，小哥。”

“大叔，味道真好！”

中年店家脸上的笑容更盛：“做了近二十年了，一首都是这个味，城里不少人时不时的都要来吃上一碗。”

“大叔，既然到店里吃面的人多，为何不找个大一些的店铺？”

店家拉了板凳坐到宁非对面：“小哥，这里边也有讲究，城里做面店的人家也不有过不少，来来往往的，能够一首做得走的也就那么几家，你可知道为什么？”

宁非喝了一口汤：“那当然是味道好了。”

店家伸出一个手指头：“小哥，也不尽然全靠味道，味道好只是其一，重点还在于新不新鲜，从面到猪杂，佐料、辣子，那样不得精心挑选，那样不得精心洗拣，每一碗面食，先得过了自己的嘴，自己吃着舒心了，客人吃着才会舒心。”

宁非听了连连点头。

“再说店铺，我这店虽然小了些，但是胜在干净，这跟家里是一样的，你说要是一个家里到处乱糟糟的，恐怕吃山珍海味，也没有好味道。”

宁非转头细细打量了面馆一圈，很是认同：“大叔说的不错，大叔这店里，干净清爽！坐下来吃碗面，喝碗汤，胃口总归好上不少。”

“这小店，我媳妇和儿子女儿帮衬着，一天下来，能卖给大几十碗面，再多的话，肯定忙不过来，一旦忙不赢的话，要么就是让客人久等，要么就是做出来的面让人不满意，时间久了，生意也就垮了。”

宁非若有所思，将面汤吃了个干净，又把一碗汤喝干，心满意足起身来付了钱：“大叔，以后有机会再来你家吃面汤。”

中年店家接过铜钱，在宁非弯腰提背篓时提醒：“小哥，你是才进城的吧？”

宁非看了中年店家一眼，还是据实回答：“是的，大叔。”

“要投宿的话得趁早，天快要黑了，可别在街道多逗留。”

宁非很是感激地看着中年店家：“大叔，谢谢。”

宁非背上竹篓，跨出店门，中年店家再度出声：“小哥，要投宿的话，别在主街上，像大叔这个店，虽说小一些，住着却舒心。”

宁非转回头来，若有所思：“谢了，大叔！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我有相熟的人，我这就要去找他。”

“嗯，那就好。”

宁非走在街道上，面食让肚腹暖洋洋的，中年店家的热心肠让宁非心里更暖！

沿着街道往前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个个店里的小二站在店门口揽客，纷纷靠上来跟宁非搭话，被宁非一一笑着婉拒。

宁非转过两个街角，走到之前进城住过的西方客栈，闵老汉抱着草料正往料槽里放，见是宁非，笑呵呵招呼：“宁小哥来了，吃过饭没有？”

“闵伯，进城之后吃了一碗面汤，味道不错。”

闵老汉摊好草料，拍了拍手：“走，院里这两天客人多，住满了，今晚跟我挤一挤，不嫌弃老头子吧？”

“怎么会呢，谢谢闵伯。”

“你这孩子。”

帮着闵伯忙活了一阵，闵伯回屋洗了洗手，扯下帕子擦着手，对站在门口的宁非挤挤眼睛：“宁小哥，我去买些卤肉回来下酒，今晚陪老头子喝两杯。”

“好，听闵伯的。”

酒桌上，闵老汉喝下一大口酒，咧着嘴吐出一口气：“老啰，老啰！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闵伯，闵哥怎么样了？”

闵老汉迷忪着一双老眼，剥了一颗长生豆放到口中咀嚼着：“还不是那样！我说他不是读书的料，他死活不肯听！还说我总给他泼冷水。都快三十的人了，家不成，名不就的，真不知哪天要是我到了地下，怎么跟他娘交代！又怎么跟老闵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宁非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了，只能是拿起一颗长生豆来剥。

“宁小哥，你这次进城，又是来问你爹的事？”

宁非点头。

“此次南边阵仗不小，一时半会消停不下来，你爹做的是随军书办，不会上阵去犯险，放心吧。”

“闵伯，话虽这么说，可这一眨眼我爹都去了快一年了，一封信都没往家里捎来，我实在是担心。”

“可担心又能有什么办法？你每次去县衙问，不都那样。”

“闵伯，我想去南边找我爹。”

闵老汉放下才端在手中的酒碗：“那怎么行！南边兵荒马乱的，你万一要是有个闪失，等你爹回来，还不把他急疯了！这万万不行！听老头子的，明天去县衙问一问，有音讯自然是好，就算没有音讯，安心回村去等你爹回来，听见没？”

宁非默默把长生豆放到口中，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这孩子，你爹老成持重，不会有事的。你听老头子的，啊！”

“闵伯，等我明天去县衙问一问再说。”

闵老汉一看宁非就是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心里着急却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