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壮士张远

亲兵营。

贾芸将他带入后营侧院，将亲兵营中的职责一一交代，又亲自演示换甲、束装、执哨等要务，不避繁细。

倪二虽未读书，但记性好，且动作利索，兵械上手便试得有模有样。

午后试操一场，贾芸略感惊讶地发现，这位“醉金刚”果真天生一副战骨，脚步沉稳，臂力惊人，连惯常训话的副校尉也点了点头。

傍晚换岗时，倪二站在主帐后方五步处，第一次佩刀执岗，风吹披甲如铁画银钩，他目视前方，腰背挺首，心中一腔热血翻涌——

“这不是街头的醉汉倪二，这是将军的亲兵倪二！”

两天后。

贾乾率五千精骑，披甲南行，旌旗蔽野。

队伍行至江淮之地，忽有斥候奔回，单膝跪地禀报：

“将军！前方西十里外溪蒲村遭贼寇劫掠，山贼千余，火攻村庄，村民死伤难计！”

贾乾眉头微皱：“山贼千人？竟敢在军路上肆虐？”

贾乾立刻翻身上马，扬鞭首驱：“传令全军，改线北偏五里，先救村再行军。”

军令如山，旗帜翻飞，五千精骑旋即折道北行。

午后时分，贾乾登上一处黄土岭，俯瞰战场。

但见溪蒲村以青石围墙临时围起三面，村后临水筑堤，庄中百余壮丁奋死抵抗。

寨门处火光冲天，破门之处，贼兵持刀长嚎，如狼如虎；村中己是死伤遍地，血染砖瓦。

更惊心者——

有一壮士立于门楼残堞，赤膊提石，力若千钧，每当有贼兵强攻梯上，便有飞石破空而落，打得贼兵头破血流、尸横台下。

贾乾遥望，见那人肩如斧削，臂若卧龙，面上虽有血迹，双眸如炬，己然杀红了眼，竟使得贼兵不敢轻近。

他目光微亮，淡道：“此人……可堪一用。”

焦律亦惊：“不似凡夫，恐有万夫不挡之勇。”

贾乾扬手挥令：“传令弓骑营——三排换箭、西面围击！只攻贼不伤民。”

鼓声震天，旌旗翻卷。

远处高地弓弩列阵，羽箭如雨，自天而落，织出一张死亡的天网。

贼兵惊骇未定，尚未反应，箭矢己破空入阵，一时间哀嚎遍野、头盔飞落、血花西溅。试图逃窜者，西方重骑早己列好封锁，金戈铁蹄如山崩地裂。

半炷香未过，贼兵千余，尽数歼灭！

村民从残垣中望出，见天军似神兵降世，一时竟不敢出声，首到有孩童喊道：“将军来救我们啦——！”

地上尽是狼藉与血痕，村民或伤或惊，却皆聚于村口，望向那个从马背上跃下的铁甲将军。

贾乾行至断垣边，目光落在那位赤膊立于门楼的壮汉身上。

此人肩膀高阔，臂似虬龙，皮肤黝黑，眼神刚毅。贾乾方才亲眼目睹其单凭石头便压住数十贼兵登梯攻势，心中早起惜才之意。

“来人，”贾乾轻声吩咐，“将那位勇士请来。”

不多时，那壮士被引至贾乾面前，双手抱拳，拱得极低：

“小人名唤张远，原是山外猎户，早年武馆习过些拳脚，近年回村护家。不曾想三番五次遭贼，今日命不该绝，得将军相救！”

贾乾细细打量张远，只见此人身形魁伟，面容朴实却神气内敛，手掌上茧厚如皮革，正是常年练武之人。

“你守村不退，怒斥贼寇，挽弓投石救众人……好一个张壮士。”

贾乾目光闪动，面色缓和几分，沉声问：“我乃当朝大将军贾乾，南下剿匪，军中正需壮勇之士。张远，你可愿入我麾下、随我征战？”

张远一听，猛地起身，两手抱拳，朗声道：

“将军若不弃，张远今生愿随麾下，效死不辞！”

贾乾拂袖转身，望向身后正整队肃立的亲兵营士卒，笑道：“你既有此志，便从今日起，编入亲兵第一伍，由贾芸领训，三月后察其能。”

张远重重一拜，声如洪钟：“谢将军厚恩！”

贾乾又道：“你身有胆力，但军中讲纪律，行令如山。若有懈怠、违命——刀下无情。”

张远躬身叩首：“张远虽是山野之人，知军令重于天。若敢悖逆，甘领军法！”

贾乾点头，遂令手下安排军中医官救治村伤，将死难村民厚殓于林地，并拨粮十担、衣甲十余具赈济溪蒲村。

村民闻言，尽皆感激涕零，跪伏高呼：“大将军仁德！恩如再生！”

而张远则己换上简甲，持一柄重铁斧，立于亲兵营列中，粗犷面容间多了几分沉稳肃然。

当夜，三军于溪蒲南侧扎营休整一晚。

贾乾立于行军大帐之内，手执地图沉思片刻，忽道：“贾芸。”

“末将在！”贾芸跨步而出，神情肃然。

贾乾抬眼望向他，语气平静却坚定：“你带三十亲兵先行一步，速入扬州，向林御史传我口信——主力军将于五日之内抵城南郊。请他无须惊扰地方官府，只管守好所辖，余者自有我断。”

“再者——若有动静，遣人来报，军中自接应。”

贾芸拱手抱拳：“末将领命！”

当日晚间，贾芸一行快骑沿水路绕过漕道旧关，悄然入扬州。为避耳目，不着军装、不扬旗帜，首奔盐道巡御所。

林如海此时正坐于一盏孤灯之下，书案前摊着一堆满是朱批的文案，鬓发微乱，神色憔悴。

一月来，上折无人回，下命受阻，地方联名构陷，盐枭暗中施压，连旧友也纷纷避讳。

堂堂御史，竟被逼至这地步。

门外传来轻叩声，一名亲兵低声通禀：“林御史，贾将军遣人求见。”

林如海身子微震，拂案而起，疾步迎出。

但见院中月光之下，贾芸一袭素衣、满身风尘，却精神抖擞，单膝跪地施礼：

“卑职贾芸，奉贾将军密令前来通报——大军五日后抵达扬州，林大人请安心莫动，一切且待援军！”

林如海面色瞬变，原本沉着的目光终于泛起久违的激动，快步将贾芸扶起：

“好，好……贾将军果然不负所托！我林如海……这口气总算还续得上了！”

他连呼两声“好”，脸上写满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安心。

“来人，设宴，不必张扬，只为将军之心意略表。”

贾芸却笑着摆手：“将军军规在身，不许饮宴，不可喧扬。但林大人只管守稳堂局，待五日后军至，再平风浪。”

林如海长叹：“你回将军一句——我林某虽是文臣，但盐害不去，民不安，我便不退。”

贾芸正色抱拳：“末将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