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残契反噬

白璃那声穿云裂石、泣血锥心的悲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陆明近乎麻木的心湖之上，瞬间激起千层血浪！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左眼，对上了石室另一端那双充满了天崩地裂般绝望和空洞的眼眸。

“阿姐——！！！”白璃的尖叫还在石壁间回荡，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她像是完全忘记了自身的重伤，体内残存的妖元在极致的悲痛刺激下彻底失控！一股狂暴的、毫无章法的银白色月华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喷薄而出！

轰！

银白光芒瞬间炸开！不再是守护的柔光，而是化作无数道锐利、扭曲、充满毁灭气息的月华荆棘！这些由纯粹痛苦和愤怒凝成的能量荆棘，疯狂地抽打着西周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靠近她的那根本就布满裂痕的玉柱首当其冲！

咔嚓！轰隆——！

饱经摧残的玉柱再也承受不住这近距离的能量冲击，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上半截轰然断裂、崩塌！无数晶莹的玉石碎片混合着弥漫的尘埃，如同暴雨般砸落！整个石室再次剧烈摇晃，顶部簌簌落下更大的石块！

“白璃！停下！”陆明嘶吼，强忍着右臂如同被千万把钝刀反复切割、撕裂的剧痛，挣扎着想扑过去阻止她自毁般的能量爆发。但他刚刚因契约核心崩裂而遭受重创的身体，加上右臂那恐怖的反噬畸变，根本无力支撑他快速行动！他的动作迟缓而踉跄，每一步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失控的月华荆棘如同狂舞的银蛇，一部分狠狠抽打在陆明前方的地面上，留下道道深痕，碎石飞溅，阻挡了他的去路。更多的荆棘则疯狂地扫向石室中央的石台！

“不——！”陆明目眦欲裂！青岚的遗体还在石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枚镶嵌在石台中央、乌光黯淡、布满深刻裂痕的巨大邪鳞，仿佛被白璃失控爆发的精纯狐族月华之力再次刺激！虽然契约核心被青岚以命斩断，但残存的邪异力量仍在！

嗡——！

邪鳞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浓烈怨毒和不甘的乌黑光束，如同垂死毒蛇的最后一击，从裂痕处骤然射出！目标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首首射向石台上方那片因玉柱崩塌而变得脆弱不稳的空间！

嗤啦——！

如同烧红的刀子划开皮革！乌黑光束所过之处，石室顶部坚硬的岩层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狭长、扭曲的裂缝！一股远比石室内更加阴冷、污秽、带着浓郁硫磺和血腥气息的九幽罡风，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猛地从裂缝中倒灌而入！

“呃！”陆明和白璃同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阴风吹得一个踉跄，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更可怕的是，这股倒灌的九幽罡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缠绕上了石台上青岚那毫无生机的枯槁遗体！风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细小的、无形的怨魂触手，贪婪地汲取着她残存于躯壳中的、最后一丝源自蛟血契约的微弱气息，以及……那形神俱灭后残留的、属于“青岚”这个存在的最后一点灵魂印记尘埃！

“滚开！”陆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扑向石台，左拳带着狂暴的怒火和微弱的护体罡气，狠狠砸向那股缠绕青岚遗体的污秽罡风！

然而，他的拳头如同砸进了粘稠的泥沼！罡风只是微微散开，旋即又更加凶猛地聚拢！那股源自九幽深处的阴寒侵蚀力，反而顺着他的拳头疯狂涌入他本就剧痛难当的右臂伤口！

“啊——！”陆明痛得眼前发黑，身体剧烈摇晃，覆盖在右臂上那些本就因反噬而扭曲崩裂的青黑色鳞片，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鳞片缝隙间渗出的青蓝色粘液，在九幽罡风的刺激下，如同沸腾般剧烈冒泡，散发出更加刺鼻的腥气！他体内的蛟血残力仿佛受到了同源邪气的滋养，竟又开始隐隐躁动，试图反扑！

“阿姐……”白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失控的月华荆棘瞬间消散大半。她看着那污秽的罡风如同亵渎般缠绕着青岚的遗体，看着陆明痛苦挣扎，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将她彻底压垮。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落。

就在陆明即将被九幽罡风和体内蛟血残力内外夹击、彻底吞噬的绝望关头——

一股极其精纯、极其磅礴、带着大地般厚重与草木清香的浩然灵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从石室入口处汹涌而入！

这股力量是如此浑厚、如此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它瞬间驱散了弥漫的污秽阴风，如同暖阳融雪！缠绕在青岚遗体上的九幽罡风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如同被烫伤的毒蛇，猛地缩回了顶部的裂缝之中！

那股试图侵蚀陆明的阴寒力量，也被这股浩然灵力强行逼退、净化！

“镇！”

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石室内回荡！

随着话音，数道闪烁着翠绿色光芒、由纯粹灵力凝聚而成的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飞射而出！其中几道瞬间没入石室顶部那道被邪鳞撕裂的裂缝边缘！翠绿光芒大盛，如同坚韧的藤蔓般交织蔓延，迅速将那道裂缝强行弥合、封镇！最后一丝九幽气息也被彻底隔绝！

另外几道符文则如同灵蛇般游向那十二根摇摇欲坠的玉柱，翠绿的光芒融入那些布满裂痕的柱体，暂时稳定了濒临崩溃的镇封之力。

石室内狂暴混乱的能量，在这股浩然灵力的镇压下，终于缓缓平息下来。只剩下弥漫的烟尘、刺鼻的血腥和焦臭，以及……无边无际的死寂和悲伤。

陆明如同虚脱般跪倒在石台边，大口喘着粗气，右臂的剧痛在浩然灵力的抚慰下稍有缓解，但畸变的手臂依旧触目惊心。他抬起头，看向入口。

一个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入这片狼藉的死亡之地。

来人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篓，里面塞满了还带着露水和泥土气息的珍稀药草。正是被白璃派往后山采药、此刻本该在鹰愁涧另一边的药庐长老——胡老！

他苍老的脸上布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风霜，但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此刻却燃烧着震惊、愤怒和深沉的悲痛！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先是扫过崩塌的玉柱和弥漫的烟尘，然后落在石台上青岚那形如枯槁、再无生息的遗体上，身体猛地一晃，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浑浊的老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族长……”一声悲怆的低唤，带着无尽的痛惜。

他的目光随即移向跪在石台边、右臂恐怖畸变、浑身浴血的陆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到极致的惊疑和沉重。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在地、泪流满面、气息奄奄的白璃身上。

胡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快步走向白璃。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莹白的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浓郁草木清香和温润月华气息的丹药，不由分说地塞入白璃口中。

“小姐，凝神！护住心脉！”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迅速涌入白璃几乎枯竭的经脉，抚平她失控的妖元，滋养着她重创的身体和灵魂。白璃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了一丝焦距，巨大的悲伤再次汹涌而来，她死死抓住胡老布满老茧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泣不成声：“胡老……阿姐……阿姐她……”

“老朽……知道了。”胡老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沉痛。他轻轻拍了拍白璃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石台中央那枚乌光黯淡、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邪鳞，以及石台上那行被划去关键字的警告——“破契之法……唯……祭……”。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忧色。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陆明那条覆盖着崩裂青黑鳞片、流淌着诡异青蓝粘液的恐怖右臂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看穿那畸变血肉之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蚀魂砂……蛟血……邪契……崩裂……”胡老的声音低得如同自言自语，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这残契的反噬……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劫难，远未结束……”他看向陆明，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沉重和悲悯，“孩子，你这条手臂……还有你体内潜伏的东西……若不能找到真正的解法，终将成为引燃一切的……祸端之源！”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胡老的话，如同最后的审判，为这惨烈的牺牲，蒙上了更加深重、更加令人窒息的阴影。深渊的裂痕虽被暂时弥合，但那崩断的契约残片，如同深埋的毒刺，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