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卷宗深处的血色

＞陆明在狐族禁地意外翻到一卷染血的古老卷宗。

＞记载当年救下白璃的竟另有其人，现任族长青岚的笔迹赫然在列。

＞他质问时，黑影突袭，青岚将他推开却身中剧毒匕首。

＞望着怀中伤口渗出诡异青血的族长，陆明意识到——狐族的水，比他想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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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在古老建筑群间穿梭，低低呜咽着，如同无数亡魂在窃窃私语。陆明独自穿行在狐族禁地深处，脚下是历经岁月磨砺的石板，冰凉坚硬。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纸张、厚重尘埃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草木朽坏气味混合的味道，仿佛时间本身在这里凝固、发霉。

他停在了一扇沉重的木门前。这扇门扉上布满深深划痕，门环早己锈蚀成暗红，门轴转动时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走廊中分外刺耳。门后，便是狐族视为禁地的古老藏书阁，层层叠叠的巨大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影影绰绰地耸立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将闯入者彻底埋葬。

只有他手中一盏孤灯，勉强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在无尽的黑暗边缘摇曳不定。光线所及之处，无数卷轴与厚重的兽皮册籍杂乱地堆叠着，蒙着厚厚的灰尘，散发出陈旧的气息。陆明小心翼翼地拂去一个巨大书架最上层边缘积压的尘土，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冷而粗糙的皮革。那是一个被深色皮革包裹的卷轴，边缘磨损得极其严重，似乎被无数双手反复过。它被塞在几本同样厚重的典籍后面，如同被刻意遗忘的秘密。

他费力地将它抽了出来。卷轴异常沉重，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气味的陈年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窒息。这气味太过鲜明，与周围单纯的朽木纸墨气息格格不入。卷轴在他手中沉重而冰冷，那深褐色的皮革封面触感粗糙，边缘处甚至能摸到某种干涸凝结的、坚硬如铁锈般的物质。他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深吸一口气，借着昏暗摇曳的灯光，解开了束缚卷轴的皮绳。

卷轴在灯下缓缓展开，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内里的纸张并非寻常宣纸或绢帛，而是某种颜色暗黄、质地坚韧的皮纸，上面的墨迹颜色深得近乎发黑。文字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狐族密文，笔画繁复扭曲，如同某种神秘的符咒。幸而陆明跟随白璃日久，早己认得这些古老的文字。他逐字逐句艰难地辨认着，心跳在死寂的藏书阁中越来越响。

卷宗记载的，赫然是关于数十年前那场惨烈的狐族内乱。文字冰冷，却字字惊心。当他读到关键处——关于白璃如何在那场混乱中侥幸逃脱的部分时，瞳孔骤然收缩。

“……是日，血染山林，白璃幼主陷重围，气息奄奄。幸得一人族女子……”陆明屏住呼吸，指尖几乎要抠进坚韧的皮纸里。那关键的名字呼之欲出！然而，卷宗上关于那女子的描述竟被一团浓重得化不开的、早己干涸发黑的血污彻底覆盖！墨迹与暗沉的血块混合、凝结，死死糊住了那个最关键的名字，只留下触目惊心的一片污秽。

一股寒意猛地从脊椎窜上头顶。他死死盯着那团污血，仿佛能听到当年书写者绝望的嘶喊。不甘心！陆明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是无意识地用力擦拭着那片污迹，徒劳地想要看清下面被掩盖的字迹，指甲刮过坚韧的皮纸，发出沙沙的轻响。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那团污血之时，卷轴下方角落处，一行几乎与纸页同色的、极其细小潦草的批注猛地撞入眼帘！那字迹仿佛是用极细的枯枝蘸着极淡的墨汁匆匆写就，若非灯影恰好扫过，绝难察觉。

“青岚录此，唯恐其湮灭。然，真相之重，非其时也。”

“青岚”！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无声的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现任族长青岚！她的笔迹……她亲手记录，却又写下“非其时也”？她在畏惧什么？又在掩盖什么？那团污血……难道也和她有关？

无数混乱的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思绪。卷宗冰冷而沉重，那干涸的血腥味仿佛有了生命，紧紧缠绕着他的呼吸。他猛地将卷轴合拢，皮革封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染血的秘密，那属于青岚的笔迹，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灼痛。再待在这被尘封的黑暗里，他感觉自己也会被这沉重的秘密压垮、窒息。

他攥紧卷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藏书阁沉重的大门。门外庭院清冷，一轮清冷的孤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洒下惨淡的银辉。庭院中央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枝桠虬结，在月光下投下巨大而扭曲、如同鬼爪般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庭院。夜风掠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

陆明胸中翻涌着惊疑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他需要答案，立刻！就在银杏树庞大的阴影边缘，一个身影悄然伫立。月光勾勒出她高挑而略显孤峭的轮廓，正是青岚。她似乎早己等候在此，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脸上惯常的雍容与威严之下，隐隐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凝重，目光沉静如水，却又深不见底，仿佛早己穿透了这清冷的月色，落在他紧握卷轴的手上。

“陆明？”青岚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依旧带着族长应有的平稳，却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夜深了，禁地寒气重，不宜久留。”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手中那卷显眼的皮革卷轴。

陆明没有回答，只是向前猛地跨出一步，瞬间拉近了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如同雪后松林般清冽又幽寒的气息。他猛地扬起手中的卷轴，那暗沉的皮革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地割开夜的宁静：

“当年救下白璃的，到底是谁？”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青岚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卷宗上，那名字被血盖住了！为什么？”

青岚脸上的平静瞬间如同冰面般碎裂开来。她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那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慌乱，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复杂情绪淹没——震惊、痛楚、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她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脚下踩碎了一片枯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月光落在她脸上，显得异常苍白。

陆明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动摇，心头的疑虑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他逼视着她，声音里压抑着风暴：“还有……‘青岚如此，唯恐其湮灭。然，真相之重，非其时也。’”他一字一顿地念出卷轴角落那行细小的批注，“这是你的笔迹！族长大人，你在怕什么？又在隐瞒什么？”

青岚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眼中的慌乱再也无法掩饰，瞬间化为巨大的震惊和某种被彻底揭穿的痛楚。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目光却骤然越过陆明的肩头，死死盯住他身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银杏树影深处！

“小心！”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厉喝，如同冰锥般刺破空气！

几乎在青岚示警的同时，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劲风，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陆明身后那片最浓密的树影中暴射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目标首指陆明的后心！

陆明只觉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青色的身影挟着绝绝的力量，猛地将他狠狠撞开！力道之大，让陆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斜飞出去，狼狈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头发紧的利器入肉声，清晰地响起。

时间仿佛凝固了。

陆明挣扎着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冻结成冰。青岚挡在了他方才站立的位置。一柄通体漆黑、造型诡异如獠牙的匕首，深深没入了她的左肩下方，只留下一个闪着幽暗光泽的柄端！那匕首显然淬有剧毒，伤口周围的青色衣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深、发黑、腐蚀！

青岚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月光下的新雪。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眸里，痛苦清晰地浮现，但更深的，却是一种陆明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绝望。她甚至没有去看那致命的伤口，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片树影深处，仿佛那里藏着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黑影一击得手，毫不恋战。那融入阴影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便己消失在庭院另一端重重叠叠的廊柱和假山阴影之中，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阴冷腥气。

“青岚族长！”陆明嘶吼着，连滚带爬地扑到倒下的青岚身边。

青岚己经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陆明的手臂仓促地揽住。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巨大的痛苦，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眼神开始涣散。

“是…是他们……”她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血沫，“……水…太深了……陆明……白璃……”

鲜血正从那个狰狞的伤口不断涌出，浸透了青色的衣袍，在清冷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令人心悸的色泽——并非刺目的猩红，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蕴藏着某种不祥力量的青蓝色！那血液如同活物，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缓缓流淌，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妖异感。

陆明的手臂感受到了那温热的、带着诡异青色的液体。他低头，死死盯着自己衣袖上迅速晕染开来的那片青蓝色血渍，又猛地看向青岚苍白如纸的脸庞和那仍在渗血的可怕伤口。一瞬间，藏书阁里染血的卷宗、青岚那震惊而痛苦的眼神、这淬毒的匕首、还有这完全违背常理的青蓝色血液……所有的线索碎片如同冰雹般狠狠砸进他的脑海。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这庭院里的夜风冰冷百倍，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几乎冻结了他的心脏。他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奄奄的族长，手指沾满了那诡异的青血。

这潭水……深得足以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