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库赞

深夜的花园里，月光像一层银纱铺在石板小径上。

库赞独自坐在玫瑰园的凉亭里，高大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手里攥着一份刚送到的机密文件——关于玛丽乔亚最新下达的"肃清令"，要求海军对某个非加盟国实施无差别镇压。

冰晶在他指尖凝结又碎裂，反复数次后，最终化为水珠滴落在文件上，晕开了墨迹。

"真是……糟糕透了。"

他仰头望着星空，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细碎的月光，却找不到焦点。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所谓的"正义"——赤犬的绝对正义，黄猿的模棱两可，战国的大局为重……而他自己呢？

——我到底在坚持什么？

凉亭的立柱突然传来轻微的敲击声。库赞转头，看到芙蕾雅倚在柱边，手里拎着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

月光描摹着她白色卷发的轮廓，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银边。

"大晚上不睡觉，在我的花园里当冰雕？"她晃了晃酒瓶，"喝一杯？"

库赞怔了怔，随即苦笑着让出半边位置："女王陛下亲自送酒，真是荣幸。"

芙蕾雅轻哼一声，在他身边坐下。

红酒倒入杯中，在月光下呈现出深沉的绛红色。

她没急着说话，只是安静地陪他喝完了第一杯。

夜风拂过玫瑰丛，带起一阵沙沙的声响。

"……天龙人今天下令灭国。"库赞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就因为那个国家的国王拒绝缴纳双倍天上金。"

芙蕾雅晃着酒杯，金瞳微微眯起："所以你开始怀疑自己的正义了？"

"我早该怀疑的。"库赞仰头饮尽杯中酒，"从奥哈拉开始……不，或许更早。"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早就成了他们手里的刀……一把用来维持那个腐烂秩序的刀。"

芙蕾雅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腿："躺下。"

"……什么？"

"你看起来需要这个。"她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肩膀，让这个高大的男人枕在自己腿上，"闭眼。"

库赞僵了一瞬，但最终还是放松下来。

他闭上眼，感受到芙蕾雅的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动作意外地温柔。

"卡普老头说过，"芙蕾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正义这东西就像航海——没有绝对正确的航线，只有不断调整的罗盘。"

库赞微微睁开眼："那个老家伙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原话是'管他娘的正义，老子只揍该揍的人'。"芙蕾雅轻笑，"但意思差不多。"

夜风再次拂过，带着玫瑰和红酒混合的香气。

库赞突然发现，自己紧绷的神经正在一点点松弛下来。

"泽法则认为，正义是保护弱者。"芙蕾雅继续道，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他的一缕黑发，"战国觉得正义需要权衡利弊……而萨卡斯基那个疯子，大概觉得正义就是绝对的秩序。"

她低头看着库赞的眼睛："你看，同样穿着海军制服，每个人的正义都不一样。"

库赞沉默了很久，久到芙蕾雅以为他睡着了。

首到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手背上——不是露水，也不是酒。

"……我累了。"他哑着嗓子说。

芙蕾雅没有嘲笑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就休息。"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玫瑰丛中，几朵晚开的花苞正在悄然绽放。

"如果有一天……"库赞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海军再也没有我想要的正义……"

"我的花园永远给你留个位置。"芙蕾雅打断他，金瞳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不过工资不高，毕竟你己经喝掉我半瓶好酒了。"

库赞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传到芙蕾雅腿上。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却坚定："……谢谢。"

"睡吧。"芙蕾雅轻轻遮住他的眼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远处的钟楼传来午夜时分的报时声，但在这个被玫瑰环绕的凉亭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今夜，至少有一个迷茫的灵魂找到了暂时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