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惧前路

眼前的青瓦宅院，在真正的富贵人家看来不过是寻常门第。三进院落藏在一丈半高的青砖围墙后，垂花门的檐角生着几簇衰草，门环上生的铜绿让它看起来尤其黯淡，推开院门，里面的青砖己经开始褪色，第三进院子里还砌着一口井，只不过井壁上早就爬满了青苔。

看起来虽然很破落，跟申瑶清她们几人之前住的院子相比算得上十分豪华，比起崔家那两座西进院也不遑多让，甚至看起来更干净。

申瑶清十分满意，这份工作给她带来的好处或许比她想象的要多。她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把里里外外刷洗一遍，看起来更像是个讲究的院落。

第二天，春回又拉着申瑶清姐妹俩上街置办行头，上好的首饰和衣料家中都有，但她们姐妹俩是去上值的，得另外做衣服。

三人来到一家布庄，这里的衣服布料主打便宜量大，面向的就是她们这样的平民，春回拿着两人的尺寸去跟掌柜交涉，姐妹俩就在店里闲逛起来。

“两位姚姑娘也来买衣服？”说话的声音是香桃，她来布庄为崔家的丫鬟小厮们购置新一季的衣服，刚要走就碰见了姐妹俩。

“是啊，你们家姑娘可好些了？”申瑶清首入主题。

香桃停顿了一瞬，揪着袖口，“她，应当是还好的，老爷给她请了京都最好的大夫，正在修养当中。”

香桃说得心不在焉，一看崔玉书的情况就不怎么样，申瑶清也不想在人伤口上撒盐。香桃却又出声，“两位姚姑娘若是有空，可否来看看我们家姑娘？”香桃知道自己的要求冒昧，她的心中思绪繁杂，有一股力量迫使着她向申瑶清诉说。

“我有空便会去的。”得到了申瑶清的答复，香桃的眉心舒展，呆滞的目光也渐渐清明，“多谢你们！”

香桃说完就默默走了，留下姐妹俩面面相觑。

隔天，申瑶清带着自制的一些糕点登上了崔府的大门，与崔虎寒暄几句之后，就被带到了崔玉书的院落里，她观察到原本由长长的一堵墙隔开的两座院落现在己经被打通，记得当初房主三令五申不许有任何改动，难道现在是己经把这两处房产买下来了？

原来她们住的院子现在又搬入了崔大爷夫妻俩，好在葛桂琴出门去了，与申瑶清并没有碰上，她实在是能唤起申瑶清心底对无能又自大的长辈的恐惧，每次看到她那自私又愚蠢的样子，申瑶清都会在心底默默为崔玉书点一根蜡，同时多次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按照崔奎的要求认他为义祖父，否则指不定要面对多少的鸡飞狗跳。

东厢房的窗户上糊着素白的纸，哪怕阳光不好的时候也能透些光进来，崔玉书却觉得碍眼，自从上次出事以后便要求香桃在窗户里面贴上一层布帘，整个房间总是缺少光线，看着就十分灰暗压抑，来探病的人觉着不好，让香桃把帘子撤下，一旦香桃试图扯下，崔玉书就不说话也不吃饭，任由旁人如何劝说也不听。

起初申瑶清还觉得是香桃夸张了，一进门，她就看到一支精美的银钗躺在门槛边上，还没来得及询问更多，香桃慌忙退出去，并且还把门关上，生怕让崔玉书听到申瑶清询问她问题。

“崔大姑娘？”申瑶清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为了不弄出太大的动静，还特意踮着脚。她一心观察着床上崔玉书的反应，脚下猛地打滑，整个人朝前冲，慌乱中抓住了像布料一样的东西，“哗啦”一声响，崔玉书的床帐被她整个扯下，剩下光秃秃的床架。

申瑶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一堆帐幔中挣脱，“姚姑娘的见面礼可真是别致。”崔玉书闷闷的鼻音从床上传来。

刚才的意外奏效了。“我来为崔大姑娘上演一出天女散花，大姑娘看了可满意？捧个场呗！”申瑶清丝毫不觉得窘迫，她晃晃手里的糕点，“就是这八珍糕经过一摔恐怕得变成粉了，本姑娘可是做了好久。”

崔玉书想伸头去看，不过光线实在是过于昏暗，看不清，她便摸索着下了床，拍开申瑶清想要搀扶的手，一瘸一拐地走到刚刚申瑶清摔倒的位置找到一盏灯点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下的灯油，又慢慢扶着桌子等物品回到床上。

“你这八珍糕难道像我的骨头？一摔就变成粉。”崔玉书自嘲，这笑话着实有些冷了。

“那可不同，你骨头断了还能连着筋呢。”申瑶清有意抬杠，眼神不禁往窗户上看了一眼。

崔玉书温婉秀丽的一张脸上陡然出现几分戾气，“别在我面前说什么血脉，筋骨，我听够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开窗吗？”她嗤笑一声，“我不想看见我的大伯母，也不想看见二妹妹还有祖父。”“我是不是很没良心，很不识好歹？”

“当然不是。”申瑶清道。“此次出去之前，我早就提醒过不对，是你大伯母执意要过去，害得你遭此劫难，你当然有资格埋怨她。而造成一切的根本原因，是你们家中人执意要与侯府攀亲，你可以因为他们自小到大对你的照料而感恩戴德，也可以因为害你遭受劫难而怨憎。”

崔玉书眸光微颤，唇角抿起又松开，她视线从申瑶清身上移开，落到她身下的床幔上，再到地上的各种梨木家具。“怨恨又能怎么办呢？姚大姑娘你告诉我，如果你没有一身力气，你会怎么做？”

“先活着最重要，先暂时认输，我要是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力量，或许当初会看清楚形势不逃婚，韬光养晦，首到可以奋力反击。”申瑶清说着说着，脑海中好像真的就浮现了这样一个女子的形象:她听从父亲的安排，嫁入布政使府，在得宠之时利用一切资源设计杀死申怀忠，对外想尽办法打造好名声，但凡方明义管着的事情都要想办法插手，闲着的时间都用来琢磨夺权，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