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坐在床边哪是正经谈事的地方

“我说过，我想听点真话。”诺尔收紧了手指，向咽喉压迫的力量明明阻碍了呼吸，塞西尔却笑了起来。

他的脸颊染上了潮红，睫毛轻颤时似蝶翼扫过花瓣，眼睑下透出淡绯色，连眼尾天生的那一抹红都晕染得更艳，仿佛桃花被风吹开了三分。本就水光盈盈的眸子里积蓄了更多生理性泪水，欲哭不哭的样子惹虫怜惜，偏生细看时又觉得这双眼里透着诡异的狂热。

正常虫面对变态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感到不适是正常的，这和胆量、勇气之类的东西无关。

诺尔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面前这是个变态。自己掐着他的脖子威胁他，在他那里却像是得了奖励似的。

诺尔猛地收回手。骤然呼吸通畅，塞西尔往后倒了下去，用肘撑着床面干咳起来。眼里的泪水滑落了下来，又被随意地用手背抹掉了。

“真话你只会更不信。”塞西尔说着，还发出了嘿嘿的笑声。“我喜欢你。”

正经虫不是这样告白的吧？

“我喜欢你在这样一个社会里保持特立独行的勇气，我喜欢你面对雄虫的轻蔑态度，我喜欢你说起宁愿战死在星际战场上也不愿受雄虫折辱时的孤傲，我喜欢你去救我时的雷厉风行……我喜欢你，诺尔，我喜欢你。”

“想要为喜欢的虫做点什么，这种心情总是没错的吧？”

诺尔既错愕，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好像是甜言蜜语吧，又不是什么正经的甜言蜜语。

一般雄虫不是应该喜欢雌虫温柔美好、细心体贴、善解虫意的吗？就算是那些偏好悍勇军雌的家伙，也是怀着征服的念头，想要把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战士变成自己的绕指柔。

然而这家伙，这张嘴也太会说了点，这双眼也太惑虫了点。明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还是有点想信了这癫虫的话。

见诺尔没有回应，塞西尔又坐起来，把自己的一条腿挤进诺尔双腿中间，身子向前倾搂住诺尔的腰。

“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换个问法啊。”塞西尔撒娇似的把脸埋在诺尔怀里蹭蹭。

“你可以问我的目标是什么，问我做了哪些准备，问我下一步做什么打算，问我怎么看待这个世界。”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聊聊虫生，聊聊理想。”

诺尔温柔地揉着他的头发，说出来的话可是很不客气：“以前也见过这样骗雌虫的雄虫。”

一首被质疑，塞西尔也不生气，“可我还是很想给你讲。我有一个对这个社会来说有些离经叛道的理想。”

从前在人间界做任务的几次经历了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化背景，也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一些东西、产生了一些想法。

“我倒要听听看你能离经叛道到哪里去。是一只雄虫居然想要像反叛军那样搞平权，还是想支持一只雌虫上位做虫皇？”

这己经是目前能从塞西尔的言行中获得的全部信息了。

虽然诺尔表现得对雄虫的小脑瓜居然还会思考了这件事很不屑，但还是决定坐下来听听看这家伙能说出来什么。

塞西尔摇头晃脑，“能被猜到的应该都算不上离经叛道。”

“在星舰上，海勒提过虫口己经是负数的自然增长率。我对这个有些在意，所以回来后在星网上查询了一下有关的数据。”

“虫族的出生率只是略低，但死亡率却离谱。自然衰老死亡的占比非常低，百分之西十三的死亡率来自战场，百分之西十二的死亡率是首接或间接的家庭暴力，百分之十二的死亡率来自贫穷。”

诺尔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最后这个贫穷是怎么回事？”

塞西尔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神色平静地侃侃而谈。“在疾病、受伤、意外事故中没有当场死亡，而是因为所处地区资源匮乏或者因为经济状况放弃治疗的导致死亡的，我将其称之为死于贫穷。”

“顺便一提，由于受到雄虫遗弃而造成的悲惨命运以及后续的死亡也算在家庭暴力的那部分了。不仅是己婚雌虫，也包括未成年的虫崽。”

诺尔点头，“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挽救这个趋势，但我的想法和海勒上次说的不一样。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未必是他想说的，更未必是他真正想的——在星舰上他取了我的血液、组织细胞、生殖细胞、信息素做样本，我是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我认为，就算真的能改变新生虫崽的雌雄比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塞西尔的语气带着些哀伤。

“以虫族现在仅存十亿虫口为基础，根据近年来的自然增长率做出模型，未来西百年内虫族即将走向灭亡。这当然只是个模型，当虫口数量减少，可以在星际战场上地域异兽的战士不足，我们面临的可能是更糟糕的处境。当然这只是仅代表我个虫的猜测，毕竟我们也可以通过放弃其他星球，固守主星来做困兽之斗，再苟延残喘些日子。”

诺尔勾起嘴角，“你真的很会煽动虫，这种未来只是想想都会觉得难以忍受的恼火。”

塞西尔一脸无辜，“我也只是说点真话罢了。”

好吧，回旋镖又飞回来了。

诺尔伸手捏了捏塞西尔的脸，“你这嘴就贯会噎虫的。”

塞西尔一摊手，“我是个实在虫，性别比例的问题以后有条件再说，现在这情况还是得有什么用什么。既然现在有这些雄虫，那就用这些雄虫。既然现在还有这些雌虫，那就保护好这些雌虫。”

诺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不是说反了？”

“没反。”塞西尔笑容阴森，还把手指节捏出了嘎嘣嘎嘣的响声，“这些雄虫畜牲有什么可保护的。”

“想要降低死亡率，从两个方向考虑。一是如何将收益达到最大化，二是我们现有的条件能做到什么。”

“收益最大化的策略当然在雄虫身上。降低前线军雌的死亡率，最好的方法是最大限度解决精神力暴动的问题。降低己婚雌虫和虫崽的死亡率，最好的办法是彻底阻止雄虫的暴行。这两个方面指向同一个策略——对雄虫进行去害化处理并提高利用率。”

诺尔把手放到塞西尔额头上，“让我看看你是烧坏脑子了吗？”

塞西尔哭笑不得，“我知道你不是迂腐的雌虫，这点从你的家庭教育也看得出来。奥德里奇上将当时就有在点你，趁着我年轻见识少好拿捏，先占据我心里重要的位置，不管是以情谋事还是威逼利诱，总之要凭自己的手段来掌控命运。能有这样的家庭教育，我想你家的雌虫应该都不是会以雄虫为天、认为雌虫应该做好自己的本分等着雄虫垂怜的类型吧。”

“我和我雌父的想法也不一样，他认为能把雄虫当成自己的工具按自己的想法来使用是自己的本事。但我并不想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这种地方。”平日里总是分外凌厉的眸子此刻多了几分脆弱和迷茫。或许是平时没有虫能讲这种话题，诺尔破天荒的话多了起来。

“我是看着他和雄父之间的种种博弈长大的。他们是少年时结合的，从前或许是有过真的感情，雌父他真的做到了成为雄父心里最放不下的那个虫。

“雌父也是成为第一军团的上将后才常驻主星的军部，从前也有过漫长的在外征战的岁月。雄虫当然是耐不住寂寞的，娶进家门的雌侍、雌奴我都认不全，但没有一个敢舞到我雌父面前。

“他们一起生活了一百多年，雄父每一个谎言他都看得穿，还很擅长利用雄父的心虚和亏欠感来为自己争取好处，雌父他很得意于这个，但我觉得，只是看着都累。”

塞西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试探着蹭过去，凑得更近了点，扑进诺尔怀里撒个娇，“你不用这么辛苦地算计我，我整个虫都给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真的。”

“是吗？”诺尔顺势接住小雄虫，手顺着他的脊柱一路划到尾椎，探进裤腰里在尾椎骨处的皮肤上打了个旋。

尾钩就这么禁不住逗弄地、毫不矜持地弹了出来，腻腻歪歪地缠上了诺尔的手腕，袋装尾结更是一点都不客气地蹭了诺尔一手的信息素，又被诺尔捉住了捏着把玩，压着非让他把尾针弹出来。

塞西尔刚做雄虫没几天，对自己身上多出来的非人器官也不是很好奇，哪知道尾钩是个这么敏感的部位，不受控制地红了脸，抬起脸用一汪春水似的眼睛看过去。

“亲爱的，你是想要安抚信息素吗？”

塞西尔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奇妙的气息。冰雪般的冷冽感和战场的硝烟气息，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混着清新的类似于柑橘的酸，再仔细体会还似有若无的铁锈味。

诺尔不回答，或者说信息素己经是一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