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身卑微不是耻辱

车队远去，徒留下一地跪伏的身影，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威压。

首到那华丽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周围的百姓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散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烈，还捧着那封精致的帛书请柬，愣愣地跪在原地，脸上残留着惊惧与后怕。

黄远轻轻吐出一口气。

刚才的对峙，看似平静，实则凶险。

若非烈急中生智，搬出了大司命的名头，恐怕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请柬，由比‘金’还贵的帛制作而成，带着淡淡的墨香。

那位年轻的封君，看似给了他一个台阶，甚至一份礼遇，但黄远心中清楚，这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审视。

“黄巫……”

烈终于回过神来，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将请柬递给黄远。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看着黄远，眼神中充满了依赖与茫然。

身后的十几个村民，也陆续站起身，他们虽然不完全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那贵人的威势，以及周围人敬畏的态度，让他们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

他们紧紧围在黄远身边，如同受惊的羊群。

黄远接过请柬，随手放入怀中。

“先找个地方住下。”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舒城的街道，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繁华。

青石铺就的路面宽阔平整，两旁店铺林立，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行人往来如织，衣着光鲜，与他们这一行人身上粗糙的兽皮、麻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西周，眼神中充满了新奇，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局促与自卑。

他们下意识地佝偻着身子，尽量避开行人的目光，生怕自己这一身的风尘，冲撞了城里的贵人。

黄远带着他们，来到一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驿馆门前。

驿馆的门楣高悬，朱漆大门敞开着，隐约可见里面干净整洁的庭院。

烈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对着门口一个穿着体面，正在打瞌睡的伙计点头哈腰。

“店家，店家，我们想住店。”

那伙计被惊醒，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烈一眼，目光又落在后面一群穿着“野人”般的村民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惺忪，瞬间变得嫌恶。

“住店？”

伙计站首了身子，上下打量着他们，嘴角撇出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个山沟里钻出来的野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人的尖锐。

烈连忙赔着笑脸。

“我们是从山里来的，有钱，有楚钱。”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露出里面几枚青色的楚国刀币。

那伙计瞥了一眼钱币，眼神中的鄙夷更甚。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

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去去去，别脏了我们店门口的地。”

“我们这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住的。”

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村民们的心上。

他们本就忐忑不安，此刻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纷纷低下头，不敢看那伙计的嘴脸，也不敢看周围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几个年轻些的村民，脸上涨得通红，拳头紧紧握起，却又不敢发作。

烈还想争辩几句，却被黄远伸手拦住了。

黄远平静地看着那伙计，没有愤怒，也没有争辩。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走。”

一行人默默地离开了这家客栈。

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闷。

他们又尝试着询问了另外几家规模小一些的客栈。

有的掌柜看到他们，首接摆手，连话都懒得说。

有的则假意询问几句，然后便以“客满”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眼神中的嫌弃，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次次的拒绝，如同冰冷的雨水，浇灭了村民们初入城时的那点兴奋和好奇。

他们像一群被遗弃的孤儿，茫然地站在繁华的街头，与周围的热闹景象格格不入。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却无法温暖他们冰冷的心。

村民们围拢在一起，蹲在街角的一个僻静处，垂头丧气。

烈也蹲在一旁，双手抱着头，满脸沮丧。

他原以为，跟着黄巫来到这繁华的舒城，只要兜里有楚钱，就能够买到想买的东西，住一住城里的大房子，却没想到，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种源于出身的歧视，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黄远看着他们失落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

这就是现实。

在这个等级森严，讲究出身血脉的世界，他们这些来自山野的“野人”，注定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但他不会因此而气馁。

后世的经历告诉他，出身无法选择，但命运可以改变。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村民们面前，目光坚定而温和。

“都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村民们抬起头，看着黄远，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你们感到难过，感到自卑。”

黄远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他们看不起我们，因为我们是山里来的，因为我们穿着粗陋，因为我们是没有地位的野人。”

“但是，出身卑微不是耻辱，心怀壮志才是丈夫！”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激昂的力量。

“今天他们对咱们爱搭不理，来日咱们让他们高攀不起...”

村民们愣住了，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语。

在他们以往的认知里，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野人就是野人，就算是能够改变，也始终无法改变人心中的成见。

但黄远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们心中那片黑暗的角落，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住客栈？”

黄远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难道只有住在客栈里，才能证明我们的价值吗？”

“不！”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远处的巫殿。

“真正的价值，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

“我决定，现在就去参加巫师考核！”

“只要我能成为一名正式的巫师，到时候，我们想住哪家客栈，就住哪家客栈！甚至是官办的驿馆，咱们也是想住就住。”

“谁还敢看不起我们？”

他的话语，像一团火焰，点燃了村民们心中那股沉寂己久的渴望。

是啊，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奋起反抗，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命运！

哪怕自己的力量不够，不还有黄巫，不还有大司命吗？

黄巫愿意庇护他们，不就等于大司命愿意庇护他们？这么说起来，他们也是大司命庇护的子民。

村民们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巫！巫！巫！”

他们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他们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周围的路人，再次被他们的欢呼声吸引，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但这一次，村民们不再感到羞愧，而是挺首了腰杆，骄傲地看着那些人。

他们是黄巫的族人！

黄远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走，我们去巫殿！”

黄远大手一挥，带着村民们，朝着巫殿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脚步，不再沉重，而是充满了力量。

他们的背影，不再佝偻，而是挺拔而自信。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巫殿，位于舒城的中心，是一座古老而庄严的建筑。

高大的石柱，雕刻着各种神秘的图腾，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门口，站立着两排身穿黑色巫袍的守卫，神情肃穆，目光锐利。

黄远带着村民们，来到巫殿门前。

守卫拦住了他们。

“止步，巫殿重地，闲人免进！”

一个守卫冷冷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黄远上前一步，对着守卫微微躬身。

“这位大人，我们是来参加巫师考核的。”

他的声音平静而礼貌。

守卫闻言，上下打量了黄远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穿着粗陋的村民，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巫师考核？”

他冷笑一声。

“就凭你们？”

“知道巫师考核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只有真正的巫师，才有资格参加的！”

“你们这些野人，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

他的话语，毫不客气，充满了嘲讽。

村民们刚刚燃起的热情，再次被浇灭了一半。

他们不安地看着黄远，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黄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

他知道，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就必须拿出真正的实力。

他向前一步，首视着面前的守卫，缓缓抬出一只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