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镇做题家”的自嘲

秋风渐起，合租屋窗外街边秋叶零落。林泽坐在小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哒哒”乱敲，不为写新简历，只是在一张空白文档上无意识地码下心里的荒诞念头。他偶尔陷入沉思，这一年多，仿佛老早就脱离了“成功学”的轨道，更多的时候只能靠自嘲面对生活。

这天周五，夜色还未完全降临，阿琛突然在厨房里大喊：“林哥，快出来，快出来，你的户籍同盟聚会啦！”

原来合租群新拉了两个同乡室友——一个名字叫李晨的男生，也是小城理科背景，为考研来到东海；一个是南方县城出来的女孩小孟，在本地考公失败，暂做人力资源兼职。西个人围坐在饭桌边，电饭锅冒着热气，桌上除了家乡咸鸭蛋和腊肠，还有苏瑾刚打包回来的三明治。大家杯碰杯，煮沸着秋天像老汤一样深沉的日子。

李晨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们是不是小时候也听到这句话——‘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考了清北、复旦、浙大就不用愁了’？我就信了二十年。”

小孟吐舌头：“我爸妈说，‘不用打工，不要下田’。考大学就能翻身，考上省城再也不用回山沟了。”

林泽自嘲一笑：“是啊，然后我们真的考出来了，才发现外面比小城还卷，天花板高得比咱家打谷场的碾米房还要高一百倍。”

气氛微妙，却也轻松。阿琛举杯：“小镇做题家的自嘲，笑到后面有点泛酸哈……”

苏瑾在旁边用手机拍照发朋友圈配文：“咸味的青春，小镇宝宝在东海加班”。

西个人轮番倒苦水，有谈起高考考场的阴影也有聊到大学毕业背着“逆袭”光环的落寞。李晨说自己第一次参加高校宣讲会时，满眼洋气的大城市同学都不用为房租发愁，“人家爸妈一张银行卡首接买房，我们还在为押一付三熬夜赶项目。”

小孟说，家里攒两年钱就够她交一次报名费；考公落榜后，长辈劝她“认命就好，别再瞎折腾”。她苦笑：“小时候写作文‘我的理想’都写到省会，据说那里天都是蓝的。”

大家都在笑。其实笑里满是真实的眼泪——每一步“逆袭”，都踩着“考了就是赢家”的幻象，每一次奔波和失落，最终都要靠自嘲挺过去。

饭吃到一半，气氛变得释然。林泽举杯提议：“敬我们的父母——他们用有限的资源和无限的梦想，把我们送出了小镇，却没来得及教我们怎么在东海活成‘人模人样’。但还是要感谢每一张做题的草稿纸，小时候的那点蠹鱼味的‘早起读书’，全都架成了让我们能自我拯救的浮桥。”

大家热烈碰杯，夜风拂过，落地窗外的霓虹灯把小屋剪成一块温情的孤岛。每个人都笑着，没人怕哭，谁都能在“全家逆袭”的故事里找到自己的汗味和成长的咸涩。

深夜散场时，李晨拉着林泽说：“你看，其实我们成了最擅长自嘲也最能自我修复的人。羡慕别人，也没谁真能替你过完一辈子的路。”

林泽回想过往，忽然释然。他在备忘录打下一行字：

“哪怕只是小镇做题家，漂在东海的大雨里，终有一天能在自己的笑声里听见雷鸣。自嘲不是软弱，是倔强地和世界搏斗的方式。”

那晚，合租屋的灯亮得格外久。苦涩的青春、勇敢的自嘲和微小但真实的温情，成了这个城市最动人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