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难寄长相思32

赤水丰隆的靴跟碾碎了阶下的积雪，烛火在他甲胄上跳成碎金：“殿下真的要放禹疆回辰荣山？他上月才买通杀手——”

“他的独子在我这儿。”玱玹转动着指间的玉扳指，凤凰花汁在扳指内侧凝成暗红纹路，“何况……”他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若连这点把柄都抓不住，我何谈坐稳这王位？”

丰隆的喉结滚动，目光落在殿外盛开的凤凰花上——那是玱玹为小夭种的，每朵花都用龙血浇灌：“可您从前对赤宸余孽从不留情……”

“从前我需要立威，现在我需要人心。”玱玹的指尖碾过石案上的《轩辕王典》，书页间夹着小夭送的枫叶书签，“等小夭醒来，她会看见一个西海升平的天下，而不是……”他忽然顿住，声音轻得像叹息，“一个沾满鲜血的哥哥。”

【海底秘境·冰与火的私语】

相柳的指尖掠过小夭的眉骨，冰晶在他发间凝结成霜：“再不醒，就把你丢去火山口烤成肉干。”

小夭的神识在虚空中晃了晃，努力凑近他泛青的唇：“你明明怕我醒了恨你……”她看着他又一次咳出黑血，鳞片从银白褪成灰白，“傻子，赤宸的咒哪是靠心头血能解的……”

相柳忽然抬头，血珠溅在她眉心：“知道为何总穿白衣？”他的尾鳍扫过珊瑚礁，惊起一群荧光小鱼，“极北冰渊的雪狼，会用白色皮毛裹住猎物的喉管——”他忽然笑了，笑意锋利如刃，“这样它们断气时，眼里映的都是我的颜色。”

小夭的神识泛起微光，想起清水镇初见时，他白衣染血的模样：“那你裹住我的时候，眼里映的是什么？”

相柳的瞳孔骤缩，指尖差点刺破她皮肤。远处突然传来海啸般的轰鸣，冰蓝色的巨浪卷着浮冰砸向秘境，他猛地将她护在鱼尾下，鳞片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闭眼！”

【轩辕皇宫·凤凰花下的枯等】

玱玹的指尖抚过秋千绳上的牙印——小夭七岁时咬着绳子晃来晃去，最后在他怀里睡着了。如今秋千架上爬满了凤凰花藤，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笑出梨涡的姑娘。

“陛下，涂山氏送来急报……”侍从的声音带着颤抖。

玱玹猛地起身，玉佩上的“夭”字撞在石案上：“是不是小夭——”

“是……涂山璟公子，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血色瞬间从玱玹脸上退去，他踉跄着扶住秋千架，凤凰花瓣簌簌落在他发间：“去把太医院最好的大夫都叫去青丘！就说……就说本王要活的涂山璟！”他忽然抓住侍从的手腕，“若他死了，涂山氏上下三百口，都给我陪葬！”

【珍珠蚌内·生死之间】

小夭的睫毛终于颤动时，相柳正在替她剔除指甲缝里的冰渣。他的鱼尾己经溃烂见骨，却仍用指尖轻轻点她唇瓣：“醒了就滚，别赖在我这儿当电灯泡。”

“电灯泡？”她的声音沙哑如碎玉，却在看见他鱼尾时骤然哽咽，“相柳，你的尾巴……”

“看够了？”他忽然甩尾抽向她腰间，却在触及她的瞬间，将力道换成了一片鲛人鳞片，“再发愣，就把你丢去喂鲨鱼。”

小夭抓住那片鳞片，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为什么救我？你明明可以用这力气逃走……”

相柳的瞳孔映着她眼底的泪光，忽然露出尖利的犬齿：“因为你欠我西十七年的箭术学费——”他转身时，血珠落在她手背，“现在想赖账？”

【青丘涂山府·药香与泪】

小丫鬟的手抖得几乎端不住药碗，第七勺苦药又顺着涂山璟的嘴角流下来：“公子……您尝尝，这是用晨露煎的……”

涂山璟的睫毛动了动，却始终未睁开眼。他腕间的银铃己经哑了，那是小夭送的礼物，曾经一抬手就会发出清脆的响。

“别喂了。”老医正摇头叹息，“心脉己断，药石无灵……”

“不可能！”丫鬟突然尖叫，将药碗砸在墙上，“公子答应过小姐要陪她看遍大荒的月亮！他不能——”她忽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小姐还没回来，他怎么能……”

【海底走廊·鲛人婚礼】

相柳的法术在礁石间织出光幕，无数鲛人举着发光的海草游过，雄性鲛人正用珊瑚枝搭建爱巢：“看好了，这是鲛人求偶的规矩——”他的尾鳍扫过光幕，露出里面正在决斗的鲛人，“打赢了才能叼来海葵，给心上人装饰闺房。”

小夭盯着那抹艳丽的红，忽然想起涂山璟为她布置的花房：“那要是打输了呢？”

“打输了？”相柳忽然用指尖在她眉心点了点，“就只能去偷别人的海葵，被刺得浑身是伤——”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像某些笨女人，总喜欢捡带刺的东西。”

小夭转头看他，发现他耳尖泛红，在水光里格外清晰。远处传来鲛人欢快的歌声，一对对鲛人情侣衔着海葵游向深海，光幕上的月光碎成金粉，落在相柳褪色的鳞片上。

【轩辕城·兄妹重逢】

玱玹的手指悬在小夭眉心三寸处，迟迟不敢落下。她的睡颜比从前苍白，却仍有淡淡的梨涡：“小夭……”

“别碰她。”相柳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尾鳍扫过地砖发出“沙沙”声，“她刚醒，经不起折腾。”

玱玹猛地转身，剑己经出鞘三寸：“你又想带她去哪儿？”

“去哪儿都比留在你身边安全。”相柳的瞳孔映着烛火，“辰荣山的雪狼己经磨好了爪子，而你——”他扫过玱玹案头的《王典》，“还在给凶手留退路。”

玱玹的指节攥紧剑柄，却在听见小夭嘤咛时骤然松开：“相柳，我答应过你，会给辰荣军将士一个安身之所——”他忽然从怀里掏出块令牌，“这是轩辕军的调令，明亲自去点将台……”

“不必了。”相柳转身时，鳞片剥落一地，“我要的不是令牌，是你发誓——”他盯着玱玹的眼睛，“永不将枪口对准鲛人。”

【涂山府·生死诀别】

小夭的指尖抚过涂山璟的唇，他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在他脸上织出惨白的网：“璟，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梅林的雪……”

屏风后忽然传来响动，涂山篌握着匕首 ，刀刃上还沾着药渍：“他早就该去死了，从他抢走你那一刻起——”

“滚！”小夭猛地起身，发间的鲛人鳞片发出微光，“你以为杀了他，就能得到涂山氏？就能得到我？”

涂山篌的匕首“当啷”落地，盯着她眼底的寒光：“你明明知道是我买通了杀手！你明明知道我要他死！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把我当珍珠的人。”小夭攥紧涂山璟的手，泪光砸在他腕间的银铃上，“而你——不过是块见不得光的烂泥。”

【朝云殿·权力的代价】

赤水丰隆跪在丹陛之下，手里捧着染血的密报：“殿下，禹疆的私兵己经潜入轩辕城……”

“我知道。”玱玹望着殿外的凤凰花，花瓣正在纷纷扬扬地落，“让他们进来。”

“可是！”丰隆的甲胄发出声响，“这是陷阱！他们想趁您祭天——”

“我等这个陷阱等了十七年。”玱玹转身时，腰间别着小夭送的玉笛，“通知相柳，按计划行事。”他忽然笑了，笑意里带着刺骨的冷，“禹疆不是想看看轩辕王的血吗？我就让他看个够。”

【海底秘境·最后的谎言】

相柳的鱼尾己经完全消失，苍白的双腿浸在海水里。小夭替他裹上绷带，触到他腿骨上的咒印：“这是赤宸的噬心咒……”

“记性不错。”他忽然捏她脸颊，指腹带着海盐的粗粝，“当年替你挡下那道咒，现在该你还债了。”

小夭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睫毛在水光里微微颤动：“怎么还？”

“陪我去极北冰渊看极光。”他忽然起身，踉跄着撞在珊瑚礁上，“现在就走。”

“可是璟还在等我……”

“他等不到了。”相柳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涂山篌的匕首上有毒，无药可解。”他看着她骤然惨白的脸，忽然别过脸去，“人类的寿命本就短暂，你该习惯。”

【青丘·永夜】

涂山璟的指尖忽然动了动，小夭以为自己眼花，却看见他唇角溢出一缕血丝：“小夭……”

“我在！”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我在这儿！”

他努力睁开眼，眼底映着她含泪的脸：“别难过……你看，凤凰花又开了……”

小夭转头看向窗外，却只看见漆黑的夜。再回头时，涂山璟的手己经松开，腕间的银铃轻轻晃了晃，终于彻底沉寂。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去看凤凰花，那是我在对你笑。”

“璟……”她的声音碎成齑粉，“你骗我，根本没有凤凰花……”

【朝云殿·祭天之夜】

禹疆的剑抵住玱玹咽喉时，钟鼓忽然轰鸣。相柳的身影从漫天大雪中落下，鲛人特有的战刃划破夜空：“玱玹，你的血该留给仇人。”

“相柳！”禹疆的瞳孔骤缩，“你居然帮轩辕氏——”

“我帮的是小夭。”相柳的战刃抵住禹疆心口，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她要这天下太平，所以你们必须死。”

玱玹望着相柳染血的白衣，忽然想起小夭说过的话：“相柳的白衣，是这世上最干净的颜色。”他摸出袖中的玉笛，笛声混着雪粒，惊起一群夜鸟。

“杀了我！”禹疆嘶吼着，“你以为杀了我，赤宸的诅咒就会消失？小夭她永远都是——”

“住口！”相柳的战刃刺破他咽喉，血珠溅在玱玹脸上，“有些真相，她不该知道。”

【海底冰渊·极光盛宴】

小夭的睫毛凝着冰晶，极光在头顶流转成七彩的河。相柳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消失，却仍用斗篷裹紧她：“人类一生只能看一次极光，记住了？”

“嗯。”她攥着他的手，发现他的指甲己经泛青，“相柳，你冷吗？”

“我是妖怪，不怕冷。”他忽然指向极光深处，“看，像不像你说的银河？”

小夭望着那抹流动的绿，忽然想起涂山璟的眼睛：“相柳，如果有来世……”

“没有来世。”他打断她，指尖替她拂去睫毛上的冰，“妖怪死了就是死了，连魂魄都不会留。”他忽然笑了，笑得比极光更璀璨，“但你不一样，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遍大荒的月亮。”

【轩辕皇宫·破晓】

玱玹站在凤凰花树下，手里攥着相柳留下的鳞片。花瓣落在他发间，与血珠混在一起：“相柳，你终究还是骗了她。”

远处传来宫人低语：“陛下，小夭姑娘在找您……”

他猛地抬头，看见小夭的身影穿过花廊，发间别着相柳送的鲛人鳞片。她的眼角还带着泪痕，却仍对他笑出梨涡：“哥，极光真的很美。”

玱玹伸手替她拂去花瓣，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以后我陪你看。”他望着漫天朝霞，凤凰花在晨光里开得如火如荼，“不管多美的风景，我都陪你看。”

小夭点头，忽然看见他袖口的血迹：“你的手……”

“无碍。”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海盐味，“只是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

而在极北冰渊，相柳的身体正在化作泡沫。他最后看了眼天空中消逝的极光，嘴角扬起一抹笑——这次，他终于骗到了她。他不是不怕冷，只是想让她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温暖的妖怪。

雪越下越大，很快覆盖了他躺过的地方。远处，一群鲛人正衔着海葵游向深海，它们不知道，这世上曾有个白衣妖怪，用全部的温柔，换了一个人类女孩的余生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