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针锋相对

江城一中体育馆的顶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出朦胧的光晕，橡胶地板上还残留着前几日暴雨的潮气。林羽蹲在底线系鞋带，母亲缝制的护膝裤在膝盖处微微鼓起，海绵垫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抬头望向球场中央，陈浩正拍着篮球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新换的球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连续第三天的对位防守。当陈浩持球启动的瞬间，林羽立刻压低重心，双肩如弹簧般蓄势待发。父亲剪辑的防守视频在脑海中闪过，他精准地预判对方左路突破的意图，"螃蟹步"横向滑动的频率快得肉眼几乎难以捕捉。陈浩的护腕擦着他的发梢掠过，却在变向时突然踉跄——林羽的指尖己经触到篮球的边缘。

"啪！"篮球再次被拍向界外。陈浩猛地转身，脖颈青筋暴起："阴沟里的老鼠！有本事正面防守！"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体育馆回荡，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林羽站稳身形，目光扫过对方微微发颤的左腿——那是长期强行突破导致的旧伤，护膝下隐约透出医用胶布的痕迹。

"左膝内扣15度。"林羽突然贴近陈浩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每次急停都在赌会不会半月板撕裂。"温热的呼吸扫过对方泛红的耳尖，陈浩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上周被"螃蟹步"逼得急停时，膝盖传来的那阵钻心剧痛。

"你找死！"陈浩挥出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林羽侧身闪过，后背撞上记分牌支架。金属碰撞声中，他瞥见陈浩出拳时左脚明显发力不足——这正是他在日记里反复研究的破绽。混乱中，二楼办公室的玻璃突然反光，教导主任李建国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的笔记本己经记下密密麻麻的批注。

"都给我住手！"王强教练的哨声刺破空气。他虎背熊腰的身影挡在两人中间，战术板边缘被捏得发出吱呀声："陈浩！加练十组折返跑！林羽，去捡球！"陈浩踢飞脚边的篮球，溅起的水花落在林羽的鞋面上。他转身时，林羽清楚地看到对方走路时左腿不自然的微跛。

捡球时，林羽的指尖触到篮球表面的磨损纹路。这些天的防守让他对陈浩的动作习惯了如指掌：每次运球超过七次必定突破，急停前的眨眼频率会加快，甚至连护腕的松紧程度都与发力习惯相关。他摸到口袋里的笔记本，新添的字迹被汗水洇湿："利用旧伤施加持续压力，逼迫其主动改变进攻节奏。"

夕阳西下时，体育馆渐渐安静下来。林羽独自加练滑步，余光瞥见陈浩在做折返跑。对方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第七趟时甚至扶着膝盖喘息。林羽故意加大防守脚步的声响，橡胶与地板的摩擦声在空旷的场馆里格外清晰。陈浩抬头怒视，却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别开脸——那双眼睛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更衣室里，陈浩突然将储物柜摔得震天响。他抓起毛巾狠狠擦汗，露出的左臂上有块新鲜的擦伤。林羽默默收拾东西，听见对方咬牙切齿的低语："别以为靠些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赢。"他扣上书包拉链，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修鞋最要紧的，是找到裂缝的根源。"

走出体育馆时，教导主任李建国不知何时站在梧桐树下。老人推了推眼镜，将笔记本塞进西装内袋："林羽同学，明天早训提前半小时来。"说完转身离开，皮鞋踏在落叶上的声响渐远。林羽望着老人的背影，想起他笔记本上那些未完成的箭头——此刻，那些箭头仿佛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夜色渐浓，林羽在日记本上画下新的战术图。泛黄的纸页间，代表陈浩的红色箭头在防守区域频繁受阻，最终被逼向左侧死角。他摸了摸膝盖上的护膝，那里还残留着母亲缝制时的温度。窗外，父亲的修鞋摊亮起暖黄的灯光，混着纺织厂夜班的汽笛声，在夜空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笼罩着少年倔强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