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恶意与坚持

江城一中体育馆的更衣室里，潮湿的霉味混着汗酸气在空气中发酵。王强教练将战术板狠狠砸在铁皮柜上，金属撞击声惊得几个队员肩膀发颤。林羽站在人群边缘，15号球衣后背还洇着张磊拥抱时的汗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运气好而己，那个三分就是蒙的！"王强脖颈青筋暴起，战术板上潦草的字迹被他戳得模糊，"真以为靠一个压哨球就能改变什么？"队员们原本高举的手掌缓缓放下，欢呼声像被扎破的气球般消散。陈浩斜倚在更衣柜旁，新换的李宁球鞋有节奏地叩击地面，发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林羽刚要开口，陈浩己经欺身上前。对方身上浓烈的运动饮料味道扑面而来，他手腕翻转，精准夺过林羽攥在手里的《篮球日记》。"让我们看看战术大师又写了什么？"陈浩故意提高声调，泛黄的纸页在他指尖哗啦作响，"陈浩单打时喜欢左侧突破，建议用小个子贴身防守——"

哄笑声瞬间炸开。几个队员抱着肚子弯下腰，有人用肘部捅了捅同伴："这矮子还真把自己当教练了？"林羽扑过去抢夺，却被陈浩单手抵住额头。185cm的身躯像堵墙，他能清晰看见对方护腕上未干的血迹。"就凭你也配分析我？"陈浩狞笑着将日记本高高举起，纸张撕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碎纸片如雪花般飘落，林羽跪在地上捡拾的手指微微发抖。其中一张画着战术路线的纸沾到地上的水渍，红蓝箭头晕染成模糊的色块。他听见陈浩的嗤笑从头顶传来："写这些有什么用？教练根本不会看！"这话让他想起王强刚才的评价，膝盖突然传来一阵钝痛——那是母亲缝制的护膝，在刚才的推搡中被柜门硌到。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铁门发出吱呀声响。戴着金丝眼镜的教导主任李建国站在门口，深灰色西装的褶皱里还沾着观众席的爆米花碎屑。老人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定格在林羽手中半张画着2-3联防破解图的纸片上。

林羽抬起头，正对上李建国若有所思的眼神。老人弯腰捡起一张飘落的纸条，上面用红笔标注着"陈浩突破时左膝内扣角度15°"。他将纸条悄悄塞进西装内袋，咳嗽一声打破沉默："比赛总结会推迟十分钟，大家整理好情绪。"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羽一眼，转身离开。

更衣室陷入诡异的安静。陈浩踢开脚边的碎纸，嘟囔着"装模作样"走向淋浴间。林羽将残存的纸片小心翼翼塞进书包，破损的笔记本封皮上，父亲用修鞋废料贴的补丁己经开胶。他摸到口袋里母亲缝的护膝，布料上歪歪扭扭的篮球刺绣突然变得滚烫。

夜色中的街道飘着细雨，路灯将林羽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过父亲的修鞋摊，卷帘门己经落下，但透过门缝仍能看见工作台的灯光。记忆突然翻涌：上周父亲戴着老花镜，用修鞋锥在废纸板上刻战术图的模样；母亲熬夜缝制护膝时，顶针在台灯下泛着银光。

"再破的鞋，只要底子还结实，就能走出路来。"父亲的话在耳边回响。林羽靠在潮湿的梧桐树上，翻开残破的日记本。仅剩的空白页上，他用被雨水打湿的钢笔郑重写下："下一次，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运气，而是实力。"笔尖划破纸面的瞬间，一滴雨水恰好落在字迹上，晕开的墨痕像极了篮球在空中划过的抛物线。

远处传来纺织厂夜班的汽笛声，混着街道尽头烧烤摊的喧闹。林羽将日记本贴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比赛时剧烈的心跳。他知道，那些被撕碎的战术分析、被否定的努力，终将在某个清晨，成为照亮球场的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