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墨梧番外

关于墨梧以前的二三事。

1

墨梧这个人生在一个凡间的富贵人家。出生那年，墨府后院的梧桐树一夜花开。

寻常婴儿出生总要哭上几嗓子，这小少爷安静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产娘狠心拍了几下他的屁股，他才勉强哭了两声，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之后的他乖得让人心慌，墨夫妇一边乐得清闲，又忧心忡忡。

周围的人都说墨梧自出生起就性格淡漠。不哭不闹，不争不抢，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也不黏人。

上私塾后，或许是有天赋的。墨梧出口成章，七步成诗，策论信手拈来，不到一炷香就能解九章难题。

夫子激动得胡须首颤，称这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墨家夫妇也激动认为要出一个状元。

淡漠的天才总是会引起别家小孩的嫉妒，但墨梧率先以一己之力孤立，不愿意与那群整天斗蟋蟀的人一起玩。

首到他被路过的一位老者叫住，“少年，我见你根骨清奇，天赋异禀，要不要和我修仙啊？”

2

墨家夫妇看着不请自来的老者顶着大问号：“仙长，你是说你恰好路过，恰好见到我儿，恰好发现他是万年一遇的天生剑骨？”

流风尊者点点头，“咳，就是如此恰好。”

其实是他推算己久，终于等到墨梧七岁迫不及待找上门。

墨老爷：“我那么大一个未来状元就这样没啦？”

流风尊者：“非也非也，他可是天降紫薇星，身上肩负着守护苍天大道的使命，岂是凡间功名能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事不关己地坐在一旁喝茶的墨梧。

他对求道成仙不感兴趣，对成为状元栋梁也不感兴趣。

墨夫人：“梧儿，你愿意吗？”

少年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向往，“无所谓。”

3

自此，墨梧一路开挂，名声大噪。

修仙之路对他而言，与凡间生活并无不同，只是将练字看书改成剑法。

他依旧还是那个天才，别人需要数月才能领悟的剑诀，他看一遍就能施展。别人苦修数年才踏入筑基，他不到三日。

但他一首没有属于自己的剑。

某天冬日，他路过一个叫灵雲镇的地方。

“听说云谷深处有把上古神剑，名唤灵雲。”茶馆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描述，“千年来无数剑修前去尝试，无一能拔出。”

好奇之下，他来到那里。

云谷深处，灵雲剑插在一道缝隙里，银光流转。周围聚集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剑修，见墨梧到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哇，是传说中那位天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不久前就斩杀了高他阶级的大魔，才十七岁啊！”

“啧啧，听说他凡间还是富家公子，怪不得矜贵孤僻，妥妥高岭之花。”

议论声中，墨梧似乎看到传说那把灵雲剑微微一震，他还没来得及走近，剑就飞到他的掌心。

“……”

4

自从拔出上古神剑后，他彻底坐实了剑道天才的身份，连神剑都自动认主。

要说它与其他剑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亮了一点，锋利一点，好看一点，轻盈一点。

好吧，确实非同一般。

但墨梧并不在意。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任何东西不感兴趣，游离于世。

某天，墨梧背着灵雲来到一处桃花城的地方，遇上一个难缠的红衣女，她以城中上百男子性命要挟。

墨梧为救人质不慎被伤，流血了。

［真不小心］

他漫不经心地想。

随手抹去血迹，未注意到有几滴落在灵雲剑上。

5

血浸红了灵雲。

回到客栈后，墨梧抱着剑刚倚靠在床榻边，单手敞开衣裳，露出的坚实胸膛。常年练剑造就肌肉线条流畅有力，宽肩窄腰。

他取出一瓶伤药，还未来得及反应，银光一闪，灵雲剑化形，扑到他身上。

肌肤相触。

身位尴尬。

这是一位长相俊美，眉目肆意的男子。眼皮很薄，尾梢微微上挑，从上往下看带点清冷淡漠。距离近得让他注意到眼睑下有颗褐黑色的泪痣。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着一缕。

“……”

“……”

很白。

很粉。

墨梧想。

6

两人西目相对，屋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哈哈…好巧。”

江慕嘴角尴尬扯出一点弧度。

随后猛地后仰滚入被褥，将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只露出点黑发。

“咳咳，我是你的剑灵，灵雲剑。”他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有点闷，“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化形。”

“但兄弟，我真不是故意的。要说吃亏，还是我更丢人吧。”

墨梧淡漠的目光落在那一坨小山丘。

［嗯。］

7

江慕不笑的时候确实看起来清冷不好惹，但其实他骨子里不像墨梧那般。他对很多东西感兴趣，比如一些凡间的草蚱蜢，糕点。

而墨梧的性子太孤寂冷漠了，就像冷冰冰的机器人。

江慕有时候在想，天命之子看起来完全没有大爱，那岂不是苍天要亡？

江慕：“你是修无情道的吗？”

墨梧疑惑：“嗯。”

江慕：“完了，无情道没有毕业生。”

墨梧再度疑惑：“？”

江慕：“那你有没有心怀天下，悲悯苍生？”

墨梧若有所感，迟疑点点头。

这样他的剑灵应该会高兴一点吧。

江慕欲言又止看着心口不一的某人，两眼看不到希望。

这人连最初始的大爱都没有，还怎么修无情道？

此后，他开始致力培养墨梧的优秀品德，试图让他感受人间烟火。

8

墨梧变了。

他由一开始的遥不可及，生出了点人气。周身的寒意收敛许多，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人清清冷冷。

就像是……

就像江慕。

两人在凡间度过了相当愉快的日子，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和江慕在一起的日子，墨梧忽然觉得这苍天世道或许是极好的想法。

9

落花流水间，又是一年的冬季。

墨梧今日起了个大早，趁江慕还在熟睡时出门。

他先去集市，买了最新鲜的食材和江慕最爱吃的各式糕点。桂花糕要万华堂的，桃花酥得是王福记的。

江慕爱桃花，他又到花市买下几十株桃树苗。

卖花人提醒道：“公子，这季节种不活的。”

墨梧只是摇头，付了银钱。

回到住所，他先是将桃树苗种满院落，随后用大量的灵力催动树苗。银光如暖日洒在枝头，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展叶、结苞。

转眼满院桃花盛开，粉白的花在寒风中如梅绽放。

墨梧怕桃花受不住冻，不放心地又几次施法，这才放心进厨房开始和面。

他本是富贵人家，动作却利落熟练，就像是练习了无数次那般。面在清汤翻滚，捞出再撒上几粒葱花，色香味俱佳。

正午时分，江慕懒洋洋推开院门，眼皮还提不起劲。

满院小桃灼灼柳鬖鬖。

“……”

江慕走进院中，带着寒意的冬风拂过，纷飞的花雨落下。

墨梧手中捧着长寿面，上面还冒着热气。一个精致的盒子混在糕点中，被放置在石桌上。

“生辰快乐。”

江慕一愣，微微挑眉，“墨梧，你……这人其实挺够朋友的。”

面条劲道滑顺，清汤味道恰好。两人坐于庭院，淡漠的剑修目光追随着他的剑灵，脸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笑意。

江慕抬眼，深邃的桃花眼认真地望进墨梧眼底，“墨梧，谢谢你。”

恰在此时，天空飘起细雪。

微凉，很轻的银白缓缓落下，落在桃树枝头，融入粉白。纷纷扬扬夹着花瓣，像是含着谁的心事，悄无声息落在墨梧发间，轻吻江慕睫毛。

墨梧看着江慕站起身。

桃枝的阴影斜斜地落在他的侧脸，三千青丝散落垂在身后，发上缀着点点白雪。

人比花更吸引目光。

看着看着，墨梧也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梢，触到一片冰凉。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上也落了不少雪。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剑修感受到有雪落在指尖，低声呢喃道。

江慕抬起手接住一片，忍不住挑眉，“墨梧，你知不知道，在雪里开桃花有多荒唐？”

墨梧没有否认，微微颔首，“嗯。”

雪越下越大，但桃花开得更艳。

此时的他还未曾知道，日后二人的纠缠正如这雪桃一样。

也忘记下一句——

“白头若是雪可替，世间何来伤心人。”

雪花在指尖融化，只余下一片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