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光镜中人

凌晨两点，CUBE地下练习室B的灯光却还亮着。

李珠贤独自站在镜前，音乐一遍遍地回放着。

她的身影在冷白色的灯光下不断重复旋转、落地、再起。

地板早己被汗水打湿，她却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

她的动作不再是为了考核、评级、舞台，

是为了压住心里的那点乱。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

“你最近动作太狠了点。”

“珠贤，你是在跳舞，不是在打架。”

那是主舞老师的评价。她听了笑笑，却没解释。

她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她又跳了一遍。

音乐停时，她整个人瘫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呼吸混乱。

手机屏幕在角落亮了一下。是通知弹窗——

「GIDLE田小娟，内部会议发言激烈，拒绝冷藏处理计划，粉丝二次发酵中——」

她盯着那一行字，指尖动了一下，没点进去。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田小娟，是在练习室门口。

对方穿着破旧的黑色帽衫，站在钢琴边调音频，眉头紧紧锁着。

她路过时，只听见一声：

“你听这节奏，是不是差了半拍？”

她下意识点头：“嗯。”

对方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主舞练习生？”

她点头。

对方微笑了一下，说：“我以后有歌了，让你跳。”

那时候她刚进公司三个月，对“有歌”的概念还很模糊。

可她却第一次被某人的一句话弄得脸红了。

她第一次被田小娟骂，是在一次小组合作任务里。

她动作到位却情绪不到，像机器人。

田小娟首接在练习结束后拉她去钢琴边：“你知道你跳舞缺了什么吗？”

她咬牙说：“我己经尽力了。”

对方只是淡淡说了句：

“你很优秀，但你没心。”

“你的舞蹈像规矩，不像情绪。”

那天她差点哭出来。

但她记住了——

记住了那天田小娟自己站上去跳那段舞，明明不是主舞却跳出了全部的情绪。

她嫉妒她，真的很嫉妒。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每次看到田小娟，都故意不打招呼。

“你真的变了。”

珠贤轻声在空荡的练习室里开口，说给自己听。

“以前你从不看我们。”

“现在你看我们了，看我了。”

她把脸埋进毛巾，眼角有点酸。她不懂这是什么情绪。

但她知道，当听说对方在会议桌前说出“我们不是你们随便收起的一张卡牌”时，她都想冲过去拍手。

她想，那句话不是对CUBE说的。

也是对她——

对那个被练习生生涯逼成麻木机器的自己说的。

“你还是田小娟吗？”

李珠贤小声喃喃道。

可无论是谁，现在的李珠贤，却是想站在他身边了。

哪怕，只是为他跳一支舞。

李珠贤起身，重新站回镜前。

音乐响起，她闭着眼，慢慢跳着那段重复的编舞。

可这次，她加了点什么——

一点情绪。

一点呼吸。

一点，藏得很深的牵挂。

镜子里，那个跳舞的她，有了点不一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