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遗憾

司马老太太瞧见自家准媳妇被人拽着出来，立刻气势汹汹地上前撑腰。

雕花长廊里，檀木轮椅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声响裹挟着森冷威压。

司马老太太浑浊的眼珠迸出厉光，金丝眼镜几乎要从松垮的鼻梁滑落：“反了天了！谁敢在司马家的地盘撒野？” 她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轮椅扶手，骨节泛白得像是要穿透皮肉。

夏璎珞转身时，垂落的碎发间露出半张脸。

夏璎珞闻声扭头望去，就在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司马老太太像见了鬼一般，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夏璎珞的脸。

她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遭遇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

司马老太太喉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轮椅在她失控的力道下原地打转，撞得身后护工踉跄后退。

这诡异的反应让空气瞬间凝固，唯有凌依依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扭着腰肢挤到轮椅旁，指甲几乎要戳进夏璎珞眉心：“就是她儿子把耿耿打成这样！”

“儿子？” 司马母亲原本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嘴角扯出轻蔑的弧度。

她上下打量夏璎珞的目光如同审视垃圾，金丝眼镜后的眼白几乎要翻到天灵盖：“年纪轻轻不学好，连孩子都管不住？” 轮椅猛地向前推进半米，带起的气流掀动衣角。

“现在立刻跪下，给我儿媳和宝贝孙子磕头赔罪。耿耿可是顾家单传的金枝玉叶，要是有个闪失 ——”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捂着胸口，“你们全家都得陪葬！”

凌依依踩着细高跟转了个圈，假睫毛下的眼睛泛着得意的光。

她故意挺首腰肢，锁骨间的钻石项链晃得人睁不开眼，就等着看夏璎珞下跪的好戏。

夏璎珞却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划过司马母亲盖着毛毯的膝盖。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司马家人的演技真是青出于蓝。”

话音未落，病房门吱呀推开，夏怀木倚着门框，折射的冷光映在司马老太太骤然苍白的脸上。

“您的气色比 ICU 的呼吸机还精神。”

她意味深长地瞥向轮椅上突然挺首脊背的司马母亲。

当年您装心绞痛的时候，可没现在演得这么像。

凌依依慌乱中按住要起身的司马母亲，指甲深深掐进老人手臂。

司马子南大步走来，黑色西装沾着药渍。

司马母亲瞬间瘫回轮椅，声泪俱下：“南南，你快看看耿耿......” 她颤抖着伸手，却被司马子南侧身避开，指尖尴尬地悬在半空。

“妈，耿耿的检查报告显示是软组织挫伤。” 司马子南的目光扫过夏璎珞攥着夏怀木的手。

喉结滚动了一下，“倒是您 ——” 他突然掀开轮椅上的毛毯，露出母亲套着羊绒袜的健硕双腿。

“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什么时候康复的？”

司马母亲的尖叫混着凌依依的抽气声在走廊炸开。

木夏璎珞慢条斯理地鼓起掌，腕表上的碎钻折射出冷光：“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 ——”

她凑近司马子南耳畔，压低声音，“司马总要是想学鉴宝，我倒是可以介绍几位大师。”

夏璎珞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这演技，拙劣得很。”

“夏小姐，说话最好把话讲清楚。”吴黎明刚开口，瞥见司马子南骤然冷下来的眼神，语气瞬间软了几分。

她不过是个设计师，也敢……

老夫人向来是司马总的软肋，夏小姐对老夫人如此无礼，司马总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吴黎明眼中怒意翻涌，碍于身份强行压抑，憋得脸色涨红，神情倔强。

夏璎珞根本没把齐明放在眼里，目光又轻飘飘落在司马母亲身上，慢悠悠道：“司马总，您母亲演技欠佳，没想到儿子倒是得了真传。装病这毛病还能隔代遗传？说不定哪天，假病就成了真灾。报应这东西，谁说得准呢？”

“你是说我母亲的病是装的？” 吴黎明被司马子南拽到一旁，后者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夏璎珞。

探究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夏小姐还真是口出惊人，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你胡说！我妈都住院了，难道连医生都是假的不成？” 凌依依情绪激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手指几乎戳到木之之脸上。

她精心与司马母亲谋划，就为了借着这场 “病” 逼司马子南给她名分，怎能容夏璎珞轻易拆穿，“哥哥，您可不能听她乱说！”

“司马总不妨带令堂换家医院查查。在自家医院想装病，被拆穿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夏璎珞神色自信笃定，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

司马子南缓步逼近，居高临下俯视着夏璎珞。

夏怀木却突然上前，挡在夏璎珞身前。

虽比司马子南矮了两个头，可他仰头与之对视，周身气场丝毫不落下风。

“夏小姐可有凭证就敢这般信口开河？你该清楚，污蔑司马家人要付出什么代价。”

司马子南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一旁原本气势汹汹的凌依依都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躲到司马母亲身后，等着看夏璎珞的笑话。在

她看来，司马母亲在司马子南心中地位极高，夏璎珞得罪了顾母，就等同于得罪了司马子南，绝无翻身余地 。

夏璎珞勾唇冷笑：“这是你们司马家的地盘，自然是你们说了算。司马总若想……”

夏璎珞随意摆了摆手，司马子南的威胁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若不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她又怎会站在司马子南面前首面这场风暴？恰在此时，病房内传来晨晨压抑的痛吟，她毫不犹豫转身冲进房间。

凌依依见状立刻跟上，却被夏怀木长臂一横拦住去路。

男人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感，声线冷硬如铁：“孩子刚醒，有点良心就别去添乱。”

这毫不客气的话语，将凌依依堵得脸色青白。

吃了闭门羹的凌依依立刻转身，扑到司马子南身侧，梨花带雨地哭诉：“耿耿是我的心头肉啊！他们打伤了人，我只求一个公道，这过分吗？” 提及孩子，司马子南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嫌恶，转而意味深长地看向司马母亲。

司马母亲立刻抓住话头，朝着儿子厉声斥责：“依依说得对！耿耿可是顾家独苗，你倒好，不帮亲儿子反倒向着外人？”

她布满皱纹的脸因激动涨得通红，刻薄的话语如利箭般射出，“当年要不是你娶了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司马家何至于只有耿耿一根独苗？他要有个闪失，我九泉之下如何见你父亲！”

“够了！” 司马子南眸光骤冷，转头吩咐吴黎明，“叫顾凌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母亲与凌依依面面相觑，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散。

顾凌可不是司马家医院的普通医生，这位医学界天才是顾胜锦的专属医师，一旦他介入，装病的把戏必将无所遁形。

司马母亲眼珠一转，突然双手抱头，发出凄厉的哀嚎：“我的头要炸开了！你这个逆子，是想活活气死我！快，扶我回病房……” 她扭曲的表情里写满了狼狈。

倚在墙边冷眼旁观的夏怀木，听着司马母亲那句 “不会下蛋的母鸡”，心脏猛地抽痛。

他看着这出闹剧，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道当年那位被司马家刁难的‘倒霉蛋’，如今可安好？” 这轻飘飘的一句，却似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口。

夏怀木怒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与凌依依对视的刹那，他浑身不受控地颤抖。

压抑着滔天怒火，他猛地甩上病房门，怒吼声震得廊檐下的吊灯都跟着轻晃：“司马家这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德行！这笔账我记下了，天道好轮回，迟早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反了天了！” 司马母亲气得浑身发颤，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拍在轮椅扶手上，檀木扶手发出闷响。

“小的动手打人，大的包庇护短，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她这辈子向来是颐指气使，何时受过这般羞辱？

可当她对上司马子南如淬了冰的眼神，后半句咒骂生生卡在喉咙里。

男人周身寒意西溢，鹰隼般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母亲，夏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话音未落，凌依依己像只受惊的母鸡般挡在司马母亲身前，泪珠子大颗大颗砸落：“哥哥，你怎么能听外人几句挑拨就怀疑妈？这些年我陪着你…… 还给你生了耿耿，难道抵不过一个和她长得像的陌生人？” 她哽咽着往司马子南身边蹭，却被男人森冷的声音刺得僵在原地。

司马子南周身寒意如实质，低沉的质问裹挟着冰刃般的威压：“那孩子怎么来的，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凌依依与司马母亲瞬间如坠冰窟，惨白的脸上血色尽褪，两人慌乱对视后，像被戳破谎言的惊弓之鸟，匆匆别开视线。

死寂如潮水漫过走廊，唯有远处监护仪的滴答声，机械地切割着凝滞的空气，仿佛倒计时的丧钟。

待司马子南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司马母亲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里满是怨毒：“想当后爸？这逆子翅膀硬了，竟敢吼我，真是白养了！”

凌依依忙不迭轻拍老人后背，眼底闪过算计的幽光：“哥哥以前多疼您啊，都怪那个夏璎珞出现，搅得哥哥连家都不认了。”

司马母亲冷哼一声，皱纹里溢出刻薄：“司马家的门槛，可不是给拖油瓶踏的！”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渐远，凌依依却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浸湿了昂贵的真丝衬衫。

当护士的提醒刺破混沌，凌依依恍若惊醒，跌跌撞撞推开病房门。

却在与夏璎珞对视的刹那，如遭雷击 —— 那双眼睛淬着寒光，像极了当年让她如芒在背的情敌，却又多了几分历经风霜的狠绝。

凌依依踉跄后退，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耿耿的病房。

另一边，言澈醒来便伸手拽住夏璎珞衣角，奶声奶气的安慰让她眼眶发烫：“妈咪别担心，我是男子汉！”

夏璎珞哽咽着将儿子搂进怀里，却被现实刺痛：“这次的事太危险，要不先回家？”

“我要保护妈咪！” 言澈倔强摇头，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夏怀木求助。

夏怀木蹲下身，掌心覆上外甥的小脑袋，语气罕见凝重：“澈澈，舅舅带你出门是想让你开心，可现在……” 他看向走廊尽头若隐若现的司马家众人，喉结滚动。

“后面的路太难走了，听话，先回家等舅舅，好吗？”

言澈攥着夏璎珞的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稚嫩的脸上满是执拗：“我不要！我要和妈咪在一起！”

他转头望向夏怀木，眼中泛起泪光，“舅舅，我不怕危险，我可以保护妈咪！”

孩子的坚持让空气瞬间凝固，夏璎珞看着儿子，既心疼又担忧，她深知这场与司马家的纷争，远非表面这般简单。

夏怀木心里都清楚，言澈此番受伤，他回去铁定得被狠狠教训一番，哪还敢再顺着言澈的心意。

言澈见舅舅都不帮自己说话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脑袋耷拉下来，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哭腔，委屈道：“我不是小拖油瓶，我能保护妈咪的。你们是不是都不相信我了？”

夏璎珞听了这话，心脏猛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一阵抽痛。“

拖油瓶” 这个词，身边的人曾在他面前提过一次。

当时不小心被言澈听到了，本以为都过去两年了，言澈早该忘了，没想到这孩子还牢牢地记在心底。

夏璎珞原本紧张的神情瞬间化作了满心的心疼与愧疚，赶忙一把将言澈抱住，轻声细语地安慰：“不愿意也没关系。在你伤好之前，要乖乖和舅舅待在家里，可不许乱跑，好不好？”

“好，我保证会特别听话。” 言澈应着，眼中却闪过一抹寒光。

暗暗在心里把这笔 “妈咪要抛弃他” 的账，全都算在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渣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