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青简灰飞（公元280年）

一、晋旗蔽江

建业城破之日，王濬的楼船声势浩大，擂鼓震天。孔默（孔琰曾孙）身着白衣，跪地献上船队图册：“吴地舟师三百艘，愿为晋军先驱。”

司马炎轻笑一声：“卿非吴臣，何故献船？”

“江东孔氏，从来只认货殖，不认君王。” 孔默抬头，袖中滑出一枚古旧五铢钱 —— 正面 “五铢” 二字己被磨平，反面却新刻 “通海” 小篆。

王濬夺过钱币细看，发现钱孔边缘有齿痕 —— 与八十年前孔羡沉江的密账残页暗记一模一样，不禁心中一惊。

二、雨夜焚史

太湖孤岛，孔氏最后一座藏书阁。暴雨如注，冲刷着青瓦。孔默将族谱投入火盆，羊皮卷遇火蜷曲，历代家主的画像逐渐浮现 —— 孔襄熔鼎、孔衍筑陂、孔琳刻碑、孔昱铸刀、孔融裂甲、孔羡沉金……

“先祖有灵。” 他忽然挥刀劈开梁柱，夹层里哗啦啦泻出数百枚铜钱 —— 全是私铸的 “孔” 字钱。

火光中，铜钱渐渐熔化，竟在青砖地上汇成一条蜿蜒的钱蛇，蛇首首指东海方向，仿佛预示着家族新的出路。

三、归命不归

洛阳，受封 “归命侯” 的典礼正在举行。

侍中高声宣读诏书：“…… 赐爵归命侯，秩比二千石 ——” 话音未落，孔默突然割破手指，将血滴在礼器青铜爵上。

“血染钟彝，方为归命。” 他大笑掷爵，铜爵落地竟碎成三块，形似魏、蜀、吴旧版图。

司马炎眯起眼：“卿欲效介子推逃禄？”

孔默解下印绶：“臣请归葬会稽。” 转身时，怀中《货殖本末》残稿飘落一页，上书：

“商道如江，终归海；皇权似火，必成灰。”

西、残简浮海

东海渔船捞起一只密封铜匣。

匣中竹简记载着失传的 “冷泉淬火术”，末尾却多出陌生笔迹：

“倭国出云有铁山，可复起炉。”

浪人将竹简呈给当地豪族，对方抚摸着简上焦痕 —— 那分明是焚烧族谱时，被火星溅到的印记，仿佛是命运的又一次指引。

终章镜鉴

青烟中的轮回：

火盆里最后一片族谱化为灰烬时，浮现出三样虚影：

铁范（西汉商道之始）：虚影中浮现孔襄埋入炉下的魏国官印，印文“永掌官冶”正被铁水蚀穿。

田契（东汉士商之盟）：绢帛上的“仁礼庄”三字突然渗血，背面显出佃户卖身契的朱砂指印。

毒刃（汉末武商之终）：青州营的环首刀寸寸断裂，露出内层刻着的《孝经》“身体发肤”章。

末代族长的独白：“五百年风云，始于魏鼎熔汉炉，终于孔书化晋烟。皇权碾碎商骨时，总爱说‘普天之下’—— 却不知海潮深处，永远藏着未冷的炉灰。”

（全卷终）

太湖烟雨中，一艘没有旗帜的商船正驶向黑潮。船头老者摊开手掌，任风吹散掌心的灰烬 —— 那是族谱的最后一页，上面依稀可见半个 “孔” 字，残缺如当年被刘邦削去一角的 “半两钱”，诉说着家族曾经的辉煌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