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比奖励更珍贵的东西

为父亲打下坚实基础的项目顺利结束已经过了几天了。

虽然科罗伊这种植物，不是冬天的话，任何时间都能长得很好，可是雨季结束后的这几天里，这种植物开始了旺盛的生长期，父亲为了科罗伊纺织物而忙得不可开交。

常常一大早出去，到深夜才回来，所以我一个人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

父亲因为不能跟我一起而非常担心我，但我却有了行动的自由，感到非常轻松。像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用对爸爸解释什么，就可以自由的做我该做的事情。

我在安静的主楼楼梯上等着阿尔佩奥过来。

“阿尔佩奥！这里！”

听到我的声音后四处张望的阿尔佩奥发现了我，然后跑了过来。

“小姐！”开心地笑着靠近的阿尔佩奥手里拿着布包着的东西。

“是这个吗？”

委托给阿尔佩奥的木像比我想象的要大。

看来是在原木上制作的时候，尽可能依据原有的大小进行创作，并没有删减太多的原料。

也就是说，没有返工重制的部分，应该是进行的很顺利吧。

虽然还没有看到完成品，但我的心情一直非常愉快。

“我可以看一下吗？”

“啊，那个，当然可以。”

听了我的话，阿尔佩奥把雕像放在了适当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布剥了下来。

可能是使用了家里的东西，像科罗伊一样粗糙的布一下子掉了下来，露出了雕像脖子上的部分。

“哇！”

我一时无法从雕像上移开视线。

材料仅仅是一棵飞毛树。

这么普通的材料，从阿尔佩奥手中重新诞生为一部艺术作品。

果然这个天才艺术家把未来交给了我。

我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盯着看，阿尔佩奥坐立不安。

“难道您不喜欢吗？”

“嗯？不是的。是雕像太漂亮了，一时忘了说话。谢谢，阿尔佩奥。”

我用双手紧握着阿尔佩奥的右手说道，这时阿尔佩奥满脸雀斑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是我该说谢谢，谢谢你给我机会，小姐，我一定要对您说这句话。”

“感谢我？”应该说感谢的那个人是我啊。

如果没有阿尔佩奥负责雕刻的话，就不能给爷爷送这样的礼物了。

但是阿尔佩奥对我的话摇头。

“像这样优质的原木对我来说是难得的好材料啊，能够雕刻它，本身就是非常珍贵的经验了。”满手茧子的阿尔佩奥用手抚摸着雕像，就像是在回忆愉快的工作过程中似的，嘴角也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还有你不是相信我了吗？”

阿尔佩奥的视线和我的视线相遇了。

“你知道这座雕像是谁的样子吗？”

对于我的提问，阿尔佩奥像被发现了秘密一样轻轻地点头。

“我在房间里雕刻东西的时候，爸爸看到了，刚开始被狠狠地训了一顿。”怪不得能够知道，如果是阿尔佩奥的父亲的话，应该知道奶奶的吧。

“不过知道让我做木像的是小姐之后，爸爸就理解了。”阿尔佩奥将拿开的布再次盖在雕像上，珍惜的包好，就像对待宝物一样。

“对。这座雕像是去世的奶奶的样子，还有我要把阿尔佩奥做的这个木像作为礼物送给爷爷。”

正在给雕像包布的阿尔佩奥的指尖颤抖着。

“果然……”

点了两下头的阿尔佩奥再次对我说:“谢谢你，小姐。相信我能做到。”

我看见了阿尔佩奥的眼神发生了某种变化，就像有了明确目标的旅行者一样，双眼闪耀着决心。

“我从以前开始就帮助父亲偶尔做木匠的工作，但现在真的到了要以职业开始工作的年龄了，最近有很多苦恼。”

挠着后脑勺的阿尔佩奥尴尬地笑着说:“爸爸和妈妈觉得雕刻只是兴趣，想要我正式开始学习木匠工作。”

“所以你决定了吗？”

原来的阿尔佩奥就这样当了十多年的木匠，很久之后才被认可为雕刻家。

或许是因为我委托雕像的事情，他说:“现在我已经雕刻完了，之后也该专心工作了。”

这句话吓死我了。

但是我的担心随着阿尔佩奥的决定消失了。

“我喜欢雕刻，等到继承父亲成为木匠后，也可以像这次一样利用休息的时候做雕刻，继续雕刻的话总有一天会想成为雕刻家。”

啊。他在十五年的时间里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真是不容易。

在辛苦的木匠工作之余，休息日也不能休息，又拿着雕刻刀练习。

如果不是真心爱雕刻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么长时间默默地、等待着自已作品发光的那一天。

现在就在我的眼前，这个高个子的、正介于男孩和个儿少年之间的艺术家，在那艰苦而长久的时间之后华丽地绽放了。

从皇帝那里得到了制作代表美丽的酒杯的圣旨，最终才有了阿尔佩奥杯的完成。

“不是有机会嘛，阿尔佩奥。”

“是的，小姐。”

“不一定只能在休息日雕刻吧？”

“……”

“每天都可以吧？”

那样就没有时间跟父亲学木匠活了。

因为无法理解我的话，虽然微笑着，但阿尔佩奥的头上似乎打了一个大问号。

***

每天到夕阳的时段，爷爷都会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期间待得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一片小小的常绿树林。

很久以前，除了第一任皇帝送了几棵常青树作为礼物之外，为什么那么珍惜这片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在爷爷生命的最后几年，都陪在他身边度过的我，听到了理由。

正是因为奶奶。

奶奶讨厌凄凉掉落的落叶，总是在通过这常青树林的路上和爷爷一起散步。

如今就只剩下爷爷一个人独自重复着这件事。

直到去世的前一天，爷爷还走在常青树之间。

我在爷爷散步回来的时候，在办公室前面等着。

没等多久就在那边看到了他。

“爷爷。”

我故意大声喊着跑了过去。

“哎呀，这家伙，不是不让你跑太快嘛。”

“我有东西要给爷爷，嘿嘿，所以在等你。”

“有东西要给我吗？”

我牵着爷爷的手拉他到办公室里。

爷爷虽然很吃惊，但还是配合我的节奏，随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到底是什么啊……”

爷爷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停了下来。

一粒灰尘都没有的雕像，在打开办公室的门，就放在最显眼的桌子上，一眼就可以看到。

我拜托了阿尔佩奥帮我放的。

“娜塔莉亚？”

爷爷一下就把奶奶的名字叫了出来。

虽然只是木像，但此时的雕像被窗外透过的晚霞所映衬，看起来像是充满了生气。

“这是我送给爷爷的礼物。”

“菲兰蒂亚，是你准备的这个雕像？”

爷爷望了我一眼，边说边走近雕像。

“这个真的是……原来是木雕啊？”

爷爷的话并不夸张，阿尔佩奥的雕刻功底非常深厚，完美地再现了父亲画的画。

“爸爸给奶奶画了画，所以我拜托朋友用原木做成雕像。”

“不愧是盖勒画的画啊。”

爷爷小心翼翼的伸手，抚过奶奶雕像的眼角。

虽然感觉手已经在颤抖，但是指尖的冰冷触感还是让爷爷嘴角挂上了苦涩的微笑。

但是那也只是暂时的，他再回头看我时的神情，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送我的礼物吗？”

“是的，您喜欢吗？”

“虽然很满意……”

爷爷微微地笑了笑:“可是礼物是不需要付钱的吧？”

您知道克莱利的作业啊？

我已经预想到了，按照克莱利的性格的话，一定是详细报告过课程的经过。

对亏事先想好了应对，我不慌不忙的说:“那个雕像让爷爷觉得幸福吗？”

“幸福，幸福。那个时候和娜塔莉亚有很多幸福的回忆，以后每次看到雕像都会觉得幸福的。”

“那就没关系，爷爷幸福的话我也会幸福的。”

这绝对不是谎言。

生病后的爷爷因为眼睛看不清东西，无法看清奶奶的肖像画，一直非常伤心。

“克莱利老师的作业以后做得更好就可以了！”

这也是事实。

即便不是这次，在克莱利的课程中，随时都可以崭露头角。

再加上如果能直接从爷爷那里得分，那就是最棒的收入了。参加课程的目的本身不就是为了成为家族继承人而得到高分评价吗？

“菲兰蒂亚。”

爷爷好像要读懂我的心思似的，快速地看了我一眼。

但是我不可能抗不住这种压力程度。

我用更纯洁的表情面对爷爷。

“但也不能就这么收到这么好的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吧，菲兰蒂亚。你想要什么？嗯？”

当然了。

从爷爷的性格来看，再小的孙女的礼物也不是没有任何代价就能收下的。

但是在这里直接要求为作业收钱是非常愚蠢的选择。

“那么，爷爷。”

我假装想了一会儿，又提起话题来了。

“我有个朋友，就是帮我做雕像的人，他叫阿尔佩奥。”

于是我大略的介绍了阿尔佩奥现在的情况。

“哈哈哈！这样的人才竟然生活在康巴尔迪家族的围墙里。”爷爷大笑起来，看上去心情真不错。

果然，收集人才的重症癖从来没有治好过。

我悠闲地站着，像听音乐一样享受着爷爷的笑声，因为爷爷的心情越好，给我的钱的金额也会越大。

而且，在没有受过系统教育的情况下，雕刻出如此完美的木像的人可称之为天才，那么发现天才的我，当然也是一个值得称赞的孙女。

爷爷不可能让这样的我空手而归。

而且，自古以来，大人给的钱是不会被拒绝的。

可以知道课题结果的授课日到了。

很早就来到教室的我，一个一个地看着孩子们的脸。

双胞胎们在看到我之后跑过来，贝雷塞夫不出意外，显得非常紧张。

让人意外的是拉内。

她拿着装有硬币的小口袋，满脸通红。

“你好，拉内。”

“原来是菲兰蒂亚啊。今天的衣服加上胸针，好漂亮呢。”

拉内指着我衣服上的绿色胸针说道。

“嗯，我很喜欢它的，谢谢。”

我们这么打招呼的时候，克莱利走了进来，开始上课了。

“那么，我们来看看课题作业的结果吧？”

贝雷塞夫就按照他说的那样，没有去完成任务。

在没用的地方一直都这么言行一致啊。

然后，双胞胎和预想的一样，把原木直接卖给了佣人。

真的是需要柴火的人，两个人多次强调绝对没有强卖。

还有呢。

“卖给住宅内的铁匠铺用作木炭？”

“是的。所以要给帮助我工作的佣人一点钱，就还剩下这么多。”

拉内的口袋里还有15个铜币。

我了解的一棵飞毛树的价格是20铜币左右，好不容易算是维持住了成本吧，但是拉内会这样谨慎的寻找商机，并如此积极地行动让人吃惊。

可能克莱利也是这样想的，他点了点头，对拉内赞不绝口。

“最后是菲兰蒂亚。”

“是的，老师。”

“卖原木赚了多少钱？”

“没有。”我耸了耸肩。

“难道你没有完成课题作业吗？”

听到克莱利的话，躺在沙发角落里的贝雷塞夫突然站了起来。

“不是的，老师。”

“那么，钱在哪儿？”

“在这里。”

“什么？哪里？”

我面对克莱利，指着自已的胸口上的胸针说道:“用原木做了雕像送给爷爷，于是收到了这个翡翠胸针。”

而且还是很大颗很贵重的翡翠。

我说完就体现了一把胜利者的从容，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当然，并不是只有我自已得到了好东西。

爷爷给了制作雕像的阿尔佩奥10个银币的辛苦费。

并为他申请了家族的奖学金，以及学习雕刻的教育旁听生的资格。

我心里得意洋洋的笑着，抑制着自已想要翘一条腿摇晃的心情，一边听着课，一边享受着教室里的风景，于是朝气蓬勃的贝雷塞夫映入眼帘。

我故意扯了一个嘴角给他看，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一半的我将作业完成的比他好，连好好学习都做不好，真是高贵。

空有高贵的血统但完全没有能力，总有一天会连自已都养活不起的。

所以以后也继续感受那被人鄙视、排斥的心情吧。

本应该属于自已的东西，被一个一个抢走是什么心情。

现在只是开始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