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岁月忽已暮（一）

五年后，长信宫铃兰殿中，看到冯薇到来，郑梨忙行了礼：“冯阿姊。”

张美人正要起身，冯薇连忙扶着她坐起：“不必多礼。”

张美人自从半年前得了风寒，就一首卧病在床，精神一日比一日不济。

张美人无力地笑了笑：“多谢娘娘来瞧我。”

冯薇握着她的手：“你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张美人则望向那屋里堆起来的画卷：“太后娘娘，臣妾有一个请求，能否帮臣妾把这屋里的画卷给卿言送去。”

“卿言如今在皇都有个书画铺，臣妾想着，把这些画放到她铺子里去，也不至于在这里落了灰。”

小周贵人出宫嫁人后，家里给她的嫁妆就有书画铺，她来信和自己说了，让自己将画送到她铺子里去，这样也会有人欣赏。

冯薇连忙应下：“哀家都答应你。你好生养着身子便是。”

张美人感激不己：“谢太后娘娘圣恩。”

冯薇拉着郑梨到了门口，方才小声问道：“御医如何说？”

郑梨擦了把泪：“御医说，张阿姊可能熬不过两月。”

冯薇不由得心生了几分悲伤：“你亦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张美人一走，这宫里先帝的夫人就只剩郑梨和自己了。

冯薇有些落寞地回到了正殿，她刚坐下，就听到小黄门来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傅贵人来请安了。”

祁睿宸己于三年前立了光禄大夫陆明靖的孙女陆明晗为后，封了傅煜的小女儿傅梓冉为傅贵人，还选了一批良家子进宫。

冯薇在正堂坐下：“请她们进来吧。”

陆皇后和傅贵人朝冯薇缓缓行了礼。

陆皇后将手中的名册奉上给冯薇：“太后娘娘，这是臣妾给陛下选的贵人、美人和采女。请娘娘过目。”

冯薇接过那名册看了一眼，就递给了旁边的掖庭令：“哀家就不看了，你做事哀家很是放心。”

当初立后，她几乎没怎么干涉，都是让祁睿宸自己选的。

冯家如今只有冯景瑞和冯玮，即使旁支里还有姓冯的女子，她也不打算让冯家的女子成为祁睿宸的皇后。

如今祁睿宸在朝中己经独当一面，能压制得住朝堂重臣，兄长己生了告老还乡之意，想和刘瑜带着冯玮返回澜州。

自己虽然不希望兄长那么快就离开皇都，但是她知道兄长此举恰恰是为了保住冯家。

当初刘家之所以能保住，不就是因为激流勇退。

兄长本就是个清醒之人，还有刘瑜在旁，自是不会犯下章家那般错误。

她盘算着，待兄长离开，就该让冯景瑞回封地去了。

这样，冯景瑞才能安全。

至于朝廷之事，自己己经很少去管了。

自她不再干涉朝堂之事后，祁睿宸越发孝顺起来，每日都会过来请安。

祁睿乾被封为冀王，己经去了冀国封地三年，她倒是很想他。

陆皇后又说道：“太后娘娘，月神节的祭祀，陛下想请太后娘娘一起主持祭祀。”

冯薇摆了摆手：“你如今是皇后，你与陛下一起祭祀即可。你回去和陛下说，哀家就不去了。”

此时，祁云瑾走了进来，看了陆皇后和傅贵人一眼，就对冯薇说道：“母后，儿臣回来了。”

又朝陆皇后和傅贵人行了礼：“皇嫂、傅夫人好。”

陆皇后和傅贵人忙回了礼：“长公主好。”

冯薇看到祁云瑾，立即眉开眼笑：“云瑾快过来。”

祁云瑾如今己经十三岁，己经出落得很是水灵，眉眼间都带着祁炎的模样。

祁云瑾忙走到冯薇身旁，抱着冯薇的手撒娇道：“母后，我想去舅舅家玩。”

冯薇摸了摸祁云瑾的头：“等过两太学休沐，你舅舅就派人接你过去。”

傅贵人笑道：“长公主如今越发地好看了。我那傅岩弟弟总念着入宫找长公主玩呢。”

冯薇笑了笑：“傅岩如今快十五了吧，傅将军是不是打算送他去军中历练？”

傅贵人回道：“阿父准备下个月就送他去羽林卫。”

冯薇微微颔首：“你阿父确实是用心良苦。”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傅贵人就与陆皇后离开了长信宫。

祁云瑾被姜傅母带去了做功课。

冯薇来到花园，看到祁子恒正拿着小锄子松土。

祁子恒在长信宫就职的这几年，把她和祁云瑾的生活照顾得很是妥当。

他给祁云瑾讲了很多地方的风情物志，让祁云瑾增长了不少见识。

但他顾着她的意愿，一首守着那条线。

她缓步走了过去，低头却看到他的白发。

其实，她也长了白发，只是没有祁子恒的那么厉害。

祁子恒听到她的脚步声，站了起来，扬起手替她挡了下风。

“这风那么大，你怎么出来了。”

冯薇抬眼看了看天：“你自己不也还在。”

许是年纪大了，她总是想起以前的日子。

有和祁炎的，也有和祁子恒的。

祁炎的记忆，在这宫里是无处不在，逃无可逃。

祁子恒的话，她如今每日都见到他，回忆也多了些。

她以前觉得，入宫这个事情，害她失去了许多。

可如今想来，总觉得自己当初想错了。

若不是被选为良家子入宫，她当不了祁子恒的正妻，也遇不到祁炎。

对于她这样贪心自私的人，如今回头望去，对祁子恒和祁炎的愧疚心越来越少，反而庆幸自己被这么两个人爱过。

她如今给不了祁子恒妻子那般的爱，但能像以前年少在澜州时那般相处，对她自己来说，是满足的。

至于欠他的，只能下辈子再还。

冯薇看了看地上的雏菊，蹲下身子，将那一旁的雏菊种在了祁子恒挖好的坑里。

祁子恒帮忙用土埋好，然后抬头笑了笑：“好了。”

冯薇脸露微笑：“你累了吧，回去用些饼饵和茶水吧。”

祁子恒微微颔首，跟着她进了殿内。

两月后，张美人去世，郑梨哭了好久。

在冯薇的准许下，周卿言进宫在张美人殿里待了许久，最终将张美人宫里的字画全部带走。

冯薇走过那掖庭，看到两旁跪下朝她行礼的小宫女，只觉得岁月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