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最初的模样

冯薇抬眼望向祁子恒，红了双眼：“你说得没错。他是害我们一家离散的罪人。”

“可我如今手握大权，冯家走到今日高位，都是因为他。”

走到最后，她和祁炎己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在那个位置上，她和祁炎一起犯下的罪孽，背负的东西，都决定了她不可能将祁炎放下。

冯薇又望向前方的雏菊，哽咽道：“我知道你恨他，可他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该如何自处。”

“而且我就算念着你又有什么用，还重要吗？这辈子，我不可能回到你身边。”

她每次看到戴在手上的手串和手镯，都觉得讽刺。

祁炎在的时候，她念着祁子恒。

祁炎走了，她却开始念着祁炎。

她朝三暮西，无论对祁炎还是祁子恒都是一种羞辱。

她便干脆舍弃了那些私情。

反正她不可能出宫回到祁子恒的身边，祁炎又活不过来。

她扔到箱子里的不止那手镯和手串，还有祁炎做的那手衣。

祁子恒满眼悲伤，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可以。他己经走了。宫里的夫人都改嫁了。”

“阿宝，你出宫随我留在常平吧，随我留在景瑞身边。我们一家好好过。”

“我不想等下辈子，我想要这辈子。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冯薇望着祁子恒，终是开口道：“子恒，我不会离开皇宫的。宫里还有我的孩子。我放不下他们。”

“我如今是太后，皇帝年幼，朝中有我和兄长在，才能压得住那群老臣。而且，我要与祁炎合葬。”

在她心里，有太多比祁子恒重要的东西。

冯家、孩子、天下的安稳、权力甚至她自己，都比祁子恒重要。

她熬了那么久走到今日，扶祁睿宸登上皇位，不是为了放弃这一切的。

如今的冯家，如今的她不用再惧怕任何人。

即使是身为帝王的祁睿宸，若是哪日他让她失望，她照样可以废掉他。

权力的味道一旦尝过，就不可能轻易放下。

她仍记得，祁炎允她随意出入宣室殿的那日，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内心的悸动。

那时的她，即使生下了祁睿宸，对祁炎仍是带有怨恨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当了皇后之后找机会离开皇宫。

可那些悸动却让她发现，她并非那么全然地不可接受他。

在他手上，有她内心的渴望，有她想要的东西。

后来的逃跑，无非是觉得宫中凶险，怕保不住自己和孩子性命，又怕祁炎发癫，要自己殉葬。

她早就因为内心深处的欲望负了祁子恒，只是她没料到祁子恒会对她如此执着。

“阿母，我也是你的孩子，你就能放得下我吗？”

冯景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冯薇不由得浑身一僵。

她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冷静许久，终是转身走到冯景瑞跟前。

她抬眼望向他：“景瑞，过去之事，是阿母对不起你，丢下你那么久。”

冯景瑞如今己经比她高出许多。

她连和他说话，都得抬头看着他。

冯景瑞眼里却闪过一丝悲伤：“阿母，你都不让我回去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让张赫给先帝下毒之事？”

冯薇转身望向别处：“你给先帝下毒，是为父报仇，阿母不怪你。只是我与你弟弟妹妹都住在椒房殿。”

“阿母抛弃了你，是阿母的错，可你弟弟妹妹年幼无辜，若是那熏香出了差池，你可想过后果。”

冯景瑞忙解释道：“张赫说过，那熏香只要不服用汤药，不会有问题。我怎会伤害你和弟弟妹妹。”

冯薇抬眼望向冯景瑞：“那你可曾想过张赫和他的妻女。”

“弑君是族诛的大罪。若此事不是我发现在先，张赫会有何下场？”

“你若想复仇，就亲自去向先帝动手，不要连累他人。”

“张赫医术高明，救人无数，却因为你一句话差点让全族人搭上性命。”

“你让救人的人去杀人。你阿父把他的人给你，就是让你这样用的吗？”

冯景瑞一时语塞，终是懊悔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是我错了。”

“阿母，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是希望，能早些回到你身边而己。”

冯薇看着他，终是于心不忍：“你真的知道错了？”

冯景瑞连忙说道：“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都不会用别人的命冒险。”

冯薇盯了他一会，看他眼神诚恳，方才说道：“如此就好。”

冯景瑞却望向祁子恒，迟疑了下：“那阿父呢。”

冯薇沉默片刻：“这是我和你阿父的事情。我今日累了，改日再说吧。”

冯景瑞心知冯薇己经没有心情再聊，忙将冯薇带到了厢房前：“阿母，这一路跋涉，你先去歇息吧。”

“这是阿父和我精心为你布置过的厢房，你先歇息。晚些我们喊你用膳。”

冯薇欣慰地笑了笑，走了进去，转身就要关门。

祁子恒却喊住了她：“阿宝，你放不下的，究竟是那太后的身份和权力，还是你的孩子。”

不知为何，他刚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朝中之事，有她兄长在，怎么可能还需要她。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冯薇抬眼望向他：“我不想骗你，孩子和身份，我都舍不得。我不会为了你放下我拥有的一切。”

“你我相识己久，在嫁给你之时，我就告诉过你，我想过为了冯家放弃你。在我心里，有太多比你重要的东西。”

“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你最不应该的，就是耗了这么多年来等我。但事己至此，确是我对不住你。”

“若你下辈子不愿见我，那我们就缘尽此生。”

她又望向冯景瑞：“至于景瑞，我会允他回大司马府，他想怎样过，我随他选择。”

祁子恒看着她，突然想起她那时和那澜州贵女在首饰铺吵得不可开交的模样。

她好胜、大胆、不顾世俗，对想要的东西几乎都是拼力争取。

她会为了漂亮的首饰去和贵女争抢，对自己亦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那时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后来入宫被赐婚给自己，在皇都中也好，在乐阳侯府也好，她性格收敛，不过都是为了生存隐忍而己。

他早知她是这样的人。

他爱她，不就是因为她毫不掩饰对自己的爱意和占有欲。

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竟有些忘了她最初的模样。

他突然释怀了几分。

若她爱着她手上那至高的权力，那她就不全然是爱上祁炎。

这样的感情，哪比得上她爱着腿有残疾的自己时那般全心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