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较量

咚咚——

塞德里克在办公室一边吃三明治一边工作时抬起头来。

看到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下午 5 点了。

那么现在敲门的应该是丹尼尔·施泰纳上尉了。

午餐时间，丹尼尔发来邮件，要求会面，商讨北部行动支援事宜。

塞德里克也很想和他见一面，所以让他下午 5 点来，他也很准时的来敲门了。

“进来。”

塞德里克同意后，丹尼尔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透过敞开的门，丹尼尔第一次看到作战参谋长室的内部，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感。

至于为何作战参谋长室会给他如此感觉，是因为里面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空、静，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无声压迫。

周围四处看看，只有衣架、书架、钢笔、电话、书桌、各种文件而已。

通常，像高尔夫球或邮票、模型之类的自已业余爱好物品，应该会在这里摆放一件，但塞德里克这里浑然没有看到这样的痕迹。

仅仅是两侧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文件的机密文件。

“来了。”

声音低沉却尖锐。

塞德里克坐在华丽的桃花心木书桌前，朝丹尼尔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吃着三明治。

看到这一幕，丹尼尔内心紧张地走到办公室中央，敬礼。

“打扰您的用餐，非常抱歉。但是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您汇报，请见谅。”

塞德里克把最后一小块三明治塞进嘴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目光如炬的看着丹尼尔。

四百度的瞳孔在寂静中询问着，要求说出你的来意。

“不想占用您宝贵的时间，直截了当地说，希望您撤回对北部的支援，包括我的副官露西少尉和弗里恩学员。”

对于丹尼尔来说，两者都是令他不安的存在，他希望能尽量远离他们。

但丹尼尔的心思塞德里克看不透，所以他只能感到疑惑。

塞德里克吞下卡在喉咙里的三明治，提出了问题。

“为什么。”

如果能在这里说“露西是疯子，弗里恩神智不清”，那该多好啊。

丹尼尔悄悄叹了口气，想出了一个貌似合理的借口。

“我的副官和预备生们现在都是刚成年的年轻人。不能带着那些还没褪去少女稚气的女孩们前往危险的战场。”

“如果露西少尉就算了，弗里恩学员呢？听说你在她还是兵士时期就带过她了吧？”

“那时的行动是为了支援本国的领土防卫，与这次北线部队深入敌后支援相比，相对来说任务风险较低。”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塞德里克眨了眨眼。

[意料之外。]

[如果能升职，我原本以为他已经冷酷到可以无视小问题了。]

[为了保护自已的下属而挺身而出，看得出他相当有人情味。]

据说，即使是猛虎和毒蛇，也觉得自已的孩子很可爱。

[节约人力是指挥官的重要美德之一。]

一次简单的谈话让塞德里克更喜欢丹尼尔了，但他不能答应他的请求。

“虽然很想答应你，但不行。帝国的理念就是赏罚分明与平等。这亦代表着机会均等。所以，仅仅因为她、她们是年轻女子，就不让她们上战场，这是违反帝国理念的决定。”

到这里，塞德里克的回答还在丹尼尔预料之中，他早就知道想要撤掉露西和弗里恩没那么容易。

但他还要再努力一下。

“那么请将弗里恩学员从我的部队编制中撤下。她还在军校接受教育，只是名缺少经验的学员。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一个普通学员前往前线。”

没必要提拔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新兵到部队。这是正确的观点。

但是塞德里克看到了弗里恩拥有的“特殊性”，她在战争中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

“丹尼尔上尉。她可不是普通的学员。既然一起经历过战斗，你应该知道吧。弗里恩的魔力跟普通士兵不同，她拥有着“颜色”。”

丹尼尔无法否认。弗里恩在他射杀杰雷米上校时，恰好就在丹尼尔身旁，用赋予了魔力的子弹进行了射击。

弗里恩的魔力是黑色的，光线无法穿透。想想普通的魔力是透明的或伴有浅蓝色，这的确是非常奇特的现象。甚至可以说是某种良性变异。

塞德里克摘下他戴着的单眼眼镜，放在桌子上。

“我们换个话题聊聊吧。从古至今，黑色象征着凶兆，因为它是恶魔的象征嘛。乌鸦、黑猫之类的生物也被认为是带来厄运的迷信，也有一桩桩一件件蠢事因黑色而起。”

塞德里克把双手放在桌子上，交叉着。

“当然，这终究只是迷信罢了。在如今这个时代，要是像你这样有乌黑头发、黑眼睛的人，被其他人随便说三道四，那肯定不是你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对吧？”

“是的。”

虽然帝国在某些方面有些激进，但就赏罚分明与平等原则上却十分有效的落实了下来。最起码在帝国不会出现因肤色、发色导致的歧视问题。

因为，上一个这么干的家伙已经被帝国的火炮炸成了粉末。

“但是，魔力不同。特别是如果出生于圣职者家族的孩子展现出黑暗魔力呢？那势必会受到宗教上的谴责。”

塞德里克继续说着，解释了有关弗里恩身世的问题。

丹尼尔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对方说的话。

“弗里恩学员并非自愿入伍，显然受到了外部压力。”

“理解得很快，真好。对，弗里恩是被家族抛弃了。为了展现爱国精神，强迫你入伍，以此证明你不是撒旦的孩子。实际上，这和派你去名为战场的绞肉机里送死没什么两样。”

“突然听到您这么说，是”

丹尼尔的话还没说完，塞德里克打开抽屉，拿出一封信。

“这是弗里恩北部方面军的支援文件。”

“被家族抛弃，一直努力否认这一点的普里恩生员，遇到了可以依靠的人。看来，那个人就是你。”

“阁下？我绝不是能够让弗里恩依靠的人。”

“是吗？可是信上说，你在拘留所里安慰了预备生，在北部一起执行任务时，也没因为使用黑色魔法而歧视她？”

丹尼尔有点儿哭笑不得。

拘留所里只是随便聊聊天，就像吃花生一样，对黑色魔法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因为游戏知识提前知道了而已。

但对于塞德里克来说，丹尼尔的心思并不重要。

“丹尼尔·施泰纳上尉。说得明白点。黑色的魔力虽然在宗教上可能受到谴责，但在军队里却理应受到赞扬。它本身就具有战略意义。你明白了吗？”

“无法穿透的黑色魔力，只要四处散布，就能轻易地形成隐蔽。”

“因此，基于其战略价值高，要将预备生培养成适合战场的人才。”

[可为什么是我？]

丹尼尔想拒绝，让其他能干的人去做，但塞德里克的眼神很坚决。

要是再在这里抓住他的话柄继续辩论下去，说不定会惹恼塞德里克。

最终，丹尼尔哭着敬礼。

“谨遵阁下指示。”

满意的塞德里克接受了敬礼。

“很好。事情办完了就离开吧。”

丹尼尔把手放下，转身走开，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看到这，塞德里克靠在椅背上低低地笑了。

[看起来像我以前的参谋长。在面对上级时，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塞德里克知道，那种人绝不会被权力左右。

[如此优秀的人才真是好久不见了。]

*

同一时间，弗里恩和露西聚集在丹尼尔的个人办公室。

露西是因为下班时间快到了，所以来办公室整理文件。

那么弗里恩呢？丹尼尔和塞德里克面谈后会把结果告诉她，让她在个人办公室等着。

沙沙——

靠着墙站着的弗里恩偷偷地斜着眼看。

看着露西熟练地整理文件，坐在本应该是自已的位置上，心里总觉得有点羡慕。

[丹尼尔上尉的副官位置本该是我的……]

感觉被抢走了位置，心情不好。

感觉到了那目光，露西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头来。

两人的目光相遇。

……

……

奇异的沉默中，首先开口的是露西。

“您在想什么？”

事务性的声音，弗里恩简短地回答道。

“为什么露西少尉想担任丹尼尔上尉的副官？”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如果一定要找理由，大概是为了帝国的荣耀吧。”

即答。

[其实，这个职位是作为间谍的掩护工作，最适合，所以我才申请的，但不能说实话。]

露西成功地完全隐藏了内心，但弗里恩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她感觉露西在撒谎。

这更多是直觉，而非直观。

虽然不准确，但大体上符合弗里恩的独有判断力。

“露西少尉？我是在神父父亲的教导下长大的。所以每天都要做礼拜。礼拜结束后，通常会有一些人留下，想忏悔自已的过错。他们会跟着父亲去告解。”

露西突然觉得奇怪，停下了整理文件的手。

“所以，小时候的我常常玩一个游戏，就是猜测在众多做礼拜的人里，谁会去忏悔。准确率还挺高。无论表面看起来多么虔诚、多么端正地祈祷，那些隐藏罪恶的人脸上总会笼罩着阴影。”

“啪。”

露西盖好文件，静静地望着弗里恩。

弗里恩也没有避开露西的目光，静静直视着她。

滴答——

寂静得足以清晰听到壁钟的滴答声，弗里恩走到露西坐的地方，手扶着桌子。

“但你看起来有些奇怪。”

弗里恩慢慢低下头，直直地盯着露西的脸。

冷漠的视线彼此交汇，空间凝固了。

在那种薄冰般的氛围里，弗里恩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所谓的阴影笼罩在露西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