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殊途同归

阿生跟猴子们挨个亲密拥抱，打过招呼。

虽然这次没有给它们零嘴，但这些猴子们显然是终于战胜了软体怪，一雪前耻，扬眉吐气，正是意气风发时。

阿生与它们的感情此时已经突破酒肉朋友的层次，而具备了革命战友一样的非凡意义。

要不是阿生把软体怪引到崖边，要不是阿生想出了拔树放热气的办法，要不是阿生的办法引发了山体滑坡，要不是阿生想出办法砍断了软体怪的触须攀着的大树……总之在猴儿们的眼中，他就是猴中诸葛，乱世军师。

几只猴子还兴冲冲的给他拿来好几个山中水果。

乱啦，乱了套啦！

猴子给人喂零嘴儿了！

几只小猴还轮番的这摸摸，那看看，想从阿生头发里找虱子吃。

阿生也不怒，笑呵呵的任他们摆弄。

折腾这么一下，众人确实早已身心俱疲。吃了些水果，准备继续上路。

阿生跟猴子们简单告别。

阿生独自一人，踏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悬崖边。悬崖壁因山体断裂滑坡而形成了新的峭壁，那是一道道深深的裂痕，仿佛是大自然愤怒的伤口。峭壁的表面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和碎石，的岩石和冒着白蒙蒙水气的岩洞显得格外刺眼。他站在悬崖边，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山谷中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仿佛是一层神秘的面纱，遮盖住了山谷的全貌。雾气在山谷间缓缓流动，时而聚集成团，时而又四散开来，如同一个个飘渺的幽灵在山谷中游荡。

山风轻轻吹拂，带着一丝凉意，却无法吹散这些迷雾。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山谷，让人看不清谷底的景象。

母亲和那仇人的尸体，都已经跌入了这深谷之中。母亲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温暖的怀抱，一切仿佛还都在眼前。而那个曾经让他恨之入骨的仇人，如今也躺在了谷底，他心中对仇人的恨意似乎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虚和无奈。

想到这里，他不禁潸然泪下。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悬崖边的泥土上，与新鲜的泥土混合在一起，他心中悲伤仿佛与大自然默默交融。他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这一刻，他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只有他和这片悬崖、这片山谷、这些迷雾，以及他心中无尽的思念和悲伤。

悬崖边的野花低垂着头，仿佛在默默地为他的母亲送别、祈祷；山谷中的鸟儿停止了歌唱，整个山谷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响。

半晌，阿生回转过来，带着寒彬他们一众人继续前行。

好在这里距离走出这片森林已经不远了。

阿生走在前边，脚步沉重但动作迅速的给他们带着路。

又向西南行了几里地，来到一处崖边。这边悬崖到对面大概20米左右的距离，众人正愁怎么过去。

阿生一招手，示意大家跟他走。又沿着崖边向南走了几十米，看到一架残破的运输机，机尾在这边，机头在对面，坠毁在这两崖之间恰似搭了一座桥。

众人跟着阿生走过了残机桥，感觉像是从充满迷雾的世界里清醒过来了一样，这里有蓝天、白云、柔软的草地、轻柔的微风，夕阳懒洋洋的挂在天边。

阿生两只手指捏着眼镜，边走边抹着眼泪。

他只是情感上反应略显迟钝，不是痴呆憨傻或无情无义之人。

如果寒彬所看到的听到的故事都是真的，这一次林中之旅，他失去了母亲，连尸首都无法找回，没法安葬慈母，杀父之仇得报，失去了继父，目睹了杀母仇人的灭亡。

想想从此孑然一身，子欲养而亲不待。当真是悲从中来。

红姐和林女士也不禁红了眼眶。

走到一处山脊，两边山脊下又是雾气蔼蔼，但却传来隆隆的水声，半空之中无数小水点随着气流摇摆不定，使这一条窄得仅容一车通过的山脊更显险峻。估计是山林中的水流在此汇集，又有较大的落差，形成了瀑布。

不过怪就怪在，两边都有水声，且明显听出不是同一频率。

似乎是一个深一些，一个浅一些，一个狭小些，一个宽大些。

瑞恩喊着问阿生：“这是怎么回事？”

阿生答道：“两个瀑布，水流被这山脊分成一南一北，老人们管这里叫‘卧龙分水岭’。这里水汽雾气大，气流变化不定，旋风湍流多。重心放低，小心点走。”

行走了将近一里地，瀑布的轰鸣声和水汽都小了。

阿生停下了脚步，指着西边对瑞恩和红姐说：“沿着这条路向西，一直走，就会见到村庄，可以雇车，到县城里的医院，找骨科王医生，给这个大兵做手术。就送你们到这里，祝你们一路顺利！”说着就是一个送客的手势请他们走。

瑞恩尴尬的一笑，上前半步，指着寒彬说：“他还是跟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刷”的一声，林女士和阿生齐刷刷的挡在寒彬身前。阿生身高与瑞恩相当，三围什么都要大上一圈。而且阿生手中劈柴的砍刀，估计是他们这几人中目前杀伤力最大的兵器了。

瑞恩摊开双手，示意大家冷静，然后退后半步。挠了挠头。硬上，不一定打得过，而且最关键的是，违背了他一贯比较讲究的行事原则。阿生将自已和战友带出这片杀机重重的森林，怎么说都是对自已有恩，此时动手硬刚，不就是忘恩负义么，而且自已答应过老者，不伤他们一家性命，此时跟阿生动手，不就是言而无信、过河拆桥么。

他耸耸肩，说道：“好吧，我们走。你把我们带出了森林，对此我非常感谢。对于你的亲人的遭遇，我感到很遗憾。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希望我们都没有敌意。但也请你明白，我们还会再见，我会完成我的任务！”，说着，转身走了。

阿生面无表情。

红姐冲着林女士他们扬了扬手，算是告别。拉着“骆驼”，转身跟瑞恩走了。

阿生与林女士一直没动，没说话，没交流，寒彬在她俩的气场下噤若寒蝉，也是一动不动。

等雇佣军们走远了，阿生转身道：“快，往回走！”

寒彬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大步开始向回头的方向走去。

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心里还是感觉跟着他们安全，不敢停留，紧跟了上去。

阿生边走边从包里掏出一件羊皮袄，把一角放到嘴里吹气。

这羊皮袄竟是中空的，他吹了几下就鼓了起来。

他勒死了吹气口，转身冲着寒彬说：“举手”。

寒彬有种不祥的预感，狐疑的盯着林女士，希望她能说点什么。

没想到她也是略带怒气的冲他道：“快点！举起双手！”

寒彬像个投降者一样的举起双手，阿生把寒彬军绿色的外套脱了下来，又迅速把羊皮袄套在他的身上。绑紧了扎带。

这胖子手劲好大，勒得他有点痛。

寒彬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是要干什么？胖子你到底是什么人？”阿生答道：“放心，我不是坏人，不想害你。”

寒彬问道：“给我穿这个什么意思？你们俩怎么不穿？该不会让我跳下去吧？”阿生不耐烦的答道：“不用你自已跳。”

寒彬急道：“什么叫不用我自已跳！？几个意思啊！？这玩意多深啊！？我可不会游泳！你们这样会弄出人命的！”

林女士一拍寒彬肩膀，眼神中带着鼓励，对他说道：“有的时候，为了避免战争，就要付出一定的牺牲！你放心，不管你到哪里，都会有人保护你的。”

寒彬听得毛骨悚然，叫到：“不要保护我！你们这样做……”

阿生把食指放到了寒彬的嘴唇前，示意他闭嘴，冲他说道：“仔细听好了，一会开始数数，一零零一，一零零二，……一直数到一零零八，然后深吸一口气，保持头脸在上！”

“一会儿？一会儿是什么时候，一分钟？三十秒？”

“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阿生也不废话，和林女士拉着寒彬继续往回走。

“等等，什么叫保持头脸在上！？我怎么才能做到！？”寒彬心中的不安愈甚。

可两人再不回答他任何问题。

阿生把背包反戴到胸前，边走边捡些枯枝杂草塞到里边，拉开了扩容，竟然渐渐装了满满一包，快有林女士那么高。

大概走到分水卧龙岭的一半的时候，在山脊的北边，阿生停下了。

林女士问：“这里么？”

阿生答道：“就这里吧。”

林女士问：“还有多久？”

阿生答道：“马上就到，听到声音了。”

“什么到了！？听到什么啦！？你们回答我啊！？”寒彬有种濒死的感觉。

隆隆轰鸣的水声之中，夹杂着由远及近的直升机螺旋桨引擎声。

寒彬惊惧得睁大了双眼，努力在翻滚的白雾中寻找声音的来源。

阿生交给林女士一团东西，林女士抖了开来，是一块两米见方、皱巴巴的灰白色的布单。

阿生又顺手拿下了寒彬的帽子，系到了大背包的顶上，把寒彬的外套披在了背包上。然后看向林女士，说道：“开始吧！”。林女士微一颔首，抖开了手中的布单。

“开，开始什么！？”寒彬惊恐万分。

阿生转身抬腿就是一脚，正正踹到寒彬的胸口，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仰身向后，飞向了北面浓雾之中，眼前林女士抖出的布单与浓雾融在一起，寒彬只看到还没落山的太阳映射过来的一片光斑，然后就进入失重状态，急速坠落。

他的心一下堵到嗓子眼儿，竟然发不出声。

一瞬之间，爸妈、老大、班哥、猴子、小玲的影像好似走马灯一样的在他脑中迅速闪回。

这难道就是他们说的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糟了，忘记数数了，按平常数的话，前边应该过去几个数了？他从一零零六开始数，到一零零八开始深吸气，没想到又等了好几秒，浑身一顿，这才接触到水面。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山脊之上，阿生和林女士盯着西边，直到看到了直升飞机的轮廓，两人调整方位，装作用力的把伪装成寒彬的大背包拖到南边，在直升机越来越近的时候，两人将伪装推入了浓雾弥漫的深渊。

“No……”直升机上传来瑞恩的喊声，飞机还没悬停稳，他就跳了下来，奔向阿生和林女士，满脸惊愕的问：“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女士冷冷的回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原来瑞恩一走出去就恢复了通讯，呼叫了直升机，回来想要争夺目标人物回去交差。

不料好不容易迷雾中找到了人，又见到被两人推下悬崖的景象。只不过他不知情的是，前边的真人是在北边坠落，伪装是在南边坠落。

他也没有阿生熟悉，南北两条水域走向恰好相反，这也是迷惑敌人，争取逃亡时间的诱敌之计。

瑞恩也没有多说话，又急急忙忙攀上直升机，让飞行员下到深渊中去找，飞行员不肯，说太危险了，又是迷雾、又是湍流，他只能降到瀑布下游5公里左右的平坦之处，让瑞恩着陆带队搜索。

瑞恩没办法，只好带着此时飞机上又补充的几名后备队员，从南边瀑布的下游向上搜寻。

阿生和林女士向村里走去，此时的夕阳开始泛红，两人走在晚霞的红光中，分外轻松。

阿生说问：“你不用再去找他了么？”

林女士答：“不用了，后边的事，会有人跟进。对了，是谁告诉你接应我的？”

“哦，我外公，他是我们村村长，前天把我单独叫过去让我进山帮忙，还给我看了资料。可惜不让我妈知道，否则她该不会那么冲动跟他翻脸。”

“哈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官三代。”

“嗨，什么官三代，不过是有点蛮力。”

“不光是蛮力，头脑也是有的！”

“嘿嘿……”

“一会儿到村里，到我外公家吃红烧肉！”阿生盛情邀请道，“我都闻着味儿了！”

“红烧肉……”林女士又想起曾经答应给他做红烧肉的牺牲的班长。

“不了，我要赶到镇子里去，虽然不用我去找他，但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早点处理好。”

“嗯……也好，你还会回来么？”

“会的，希望不要有战争，我们一定还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