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寒江独钓客，江湖无冷轩

沙漠的落日，是血做的。

血一样的红，血一样的沉，沉到地平线以下。

冷轩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被拉长，像一柄插在沙中的剑。霜华剑留在了沙漠，剑鞘上的云纹最后一次映过他的眼，像极了凌霜月当年的笑。

“江湖不需要冷轩。”他对自己说。

风从漠北吹来，带着沙砾，也带着江湖的传闻。有人说铁血盟与凌霄阁在抢地盘，有人说飞狐堂又在卖假地图，还有人说……寒江渡口出现了个怪钓客。

怪钓客不用饵，不钓虾，只钓自己的影子。

冷轩走到寒江边时，正是黄昏。老渔夫坐在船头，吧嗒着旱烟。

“你来了。”老渔夫说。

“我来了。”冷轩停下脚步。

“等你很久了。”老渔夫指了指岸边的破钓竿，“这竿子，你忘在渡口十年了。”

冷轩捡起钓竿，竹节处还留着苏晚晴缠的红绳。红绳己褪成白色，像一场未下的雪。

“十年？”他笑了，“好像只是昨天。”

“昨天的雪，”老渔夫吐着烟圈，“落不到今天的江里。”

冷轩解开小船，跳上船头。江水流得很慢，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放下钓竿，任船漂流。

“不钓鱼？”老渔夫问。

“钓。”冷轩望着水面，“钓一个……

不再痴的自己。”

夜色渐浓。寒江上升起薄雾，像一层轻纱，遮住了两岸的灯火。冷轩知道，那些灯火里，有杀戮，有算计，有新的黑煞君，新的凌霜月。

“无念心经，”他抚摸着空空的剑鞘，“

圆满了，

却更寂寞了。”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黑衣人马停在渡口，为首者正是凌霜月。她身着银线华服，霜天月剑在腰间闪着冷光。

“冷轩！”她喊道。

冷轩没有回头。

“你真要走？”凌霜月的声音穿透薄雾，“江湖不能没有你！”

“江湖能没有任何人。”冷轩的声音随水漂远，“

包括你，

包括我。”

凌霜月握紧剑柄，指节泛白。她身后的副阁主低声道：“阁主，要不要……”

“不必。”凌霜月看着江中的孤舟，“他留下的佛经手抄卷，

我一首收着。”

副阁主愕然。凌霜月转身，银线华服在夜色中像一片冰冷的鳞：“告诉江湖，

冷轩死了。

死在漠北的风沙里。”

“那寒江的钓客……”

“不过是个无名之人。”凌霜月打断他，“

江湖需要新的传说，

更需要……

新的规矩。”

她翻身上马，率领人马离去。霜天月剑在马鞍上晃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像一声叹息。

江中的冷轩，把钓竿插在船头。他开始心读《大智度论》，上面“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苏晚晴，”他对着江水说，“

你看，

江湖无雪，

可我心里，

雪一首没化。”

树叶随风飘落，沉入江底。冷轩躺倒在船中，望着天上的孤星。他想起东海的日出，万蝶楼的蝶舞，还有寒江渡口的初遇。

“无念，无念……”他喃喃道，“

原来最痛的念，

是不念。”

第二天，寒江渡口的老渔夫发现了空船。钓竿还在，人却不见了。

有人说，冷轩去了东海，与师父的灵魂为伴。

有人说，他死在凌霜月剑下，尸体喂了沙虫。

还有人说，在某个雪夜，见过一个青衫客在寒江独钓，水面上没有他的影子。

但江湖很快忘了他。铁血盟与凌霄阁的战争爆发，飞狐堂趁机崛起，新的英雄，新的魔头，像韭菜一样一茬茬生长。

只有寒江的水，依旧向东流。

偶尔有渔夫看见，水面上漂着半片残页，上面写着“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曾经有个叫冷轩的痴人，

在这江上，

钓过一场，

永远不会落下的雪。

（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