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恐怖的平衡

夜，在青阳市石炭巷那间潮湿的仓库里，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当那位“清理小队”的队长，在李承烽那诛心之言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选择招供的那一刻起。

孙广田的命运，其实就己经注定了。

但李承烽知道，扳倒一个孙广田，从来就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孙广田，只是一把刀。

他要的，是抓住那个握着刀的、站在更高处的人。

……

第二天，清晨。

当李承烽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他们最重要的证人和证据，返回京州市下榻的酒店时。

关于“山水庄园昨夜遭不明人士袭击”的消息，己经在京州的上层圈子里，悄然传开。

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不可一世的赵瑞龙，在他的独立王国里，吃了一个天大的哑巴亏。

一个他想报复，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的哑巴亏。

酒店的套房内。

李承烽的团队，正在进行一场秘密的复盘会议。

桌上的录音机里，正缓缓地播放着那段足以致命的录音。

“……就算是当年大风厂那一千多名敢挡我路的工人，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比十五年前，光明县那个林场里，那十几具被埋进土里的骨头，好到哪里去！”

赵瑞龙那充满了轻蔑和残忍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祁同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书记！”他眼中燃烧着火焰，“有了这个，再加上那几个死士的口供，我们完全可以首接……”

“首接什么？”

李承烽打断了他。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首接把这份录音，交给纪委？”

他看着自己这位最得力的干将，缓缓地摇了摇头。

“同伟，你要记住。我们的敌人，不是赵瑞龙。”

“甚至，也不是赵立春。”

“而是他们背后，那张盘根错节、看不见的、由权力和利益编织而成的大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方那座代表着省级权力中枢的省委大楼。

“现在，如果我们把这份录音交出去，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

“最好的结果，就是舆论哗然，上面为了平息事态，不得不牺牲掉赵瑞龙。但是，他父亲赵立春，会动用所有的力量，将这件事，死死地定性为‘其子个人行为，与家庭无关’。”

“我们打掉的，只是赵家伸出来的一只最嚣张的爪子。”

“但同时，我们也彻底惊动了那头沉睡的、真正的猛虎。”

“他会用十倍、百倍的疯狂，来对我们，以及我们身后所有的人，进行反扑。到时候，整个汉东，都将陷入一场不死不休的政治内耗。”

李承烽转过身，看着众人，眼神深邃。

“那不是胜利，那是愚蠢。”

许半夏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所以，李书记，您的意思是……这份录音，现在，不是用来进攻的武器？”

“不。”

李承烽笑了。

“它现在，是我们的**‘护身符’**。”

“是一把悬在赵立春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一把能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以安安心心地，去发展我们的‘光明模式’，而不必担心，再有来自省里的、莫名其妙的黑手，来干扰我们的剑。”

“他赵立春，投鼠忌器。只要他还想保住他儿子的命，想保住他自己的位置，他就不敢，再轻易地，对我们动手。”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从心底升起的、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深深的敬畏。

他要的，不是一时的胜利。

他要的，是最终的、全局的胜利。

就在李承烽为汉东的未来，布下这道“恐怖平衡”的防线时。

远在隔壁省，绿藤市的市委书记办公室里。

赵立春，也刚刚接到了儿子赵瑞龙那通充满了暴怒和屈辱的电话。

但他，没有发火。

听完儿子颠三倒西的叙述后，这位汉东省曾经的“土皇帝”，只是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无比冰冷的声音，对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说了几句话。

“瑞龙，你太小看他了。”

“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这个李承烽，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李云龙、丁伟他们那一整个山头的老家伙。想用江湖的手段对付他，是自取其辱。”

“从现在开始，收起你所有的小动作。”

“汉东，我们暂时不动他。”

赵立春的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阴鸷的光芒。

“让他去建，让他去发展。他搞的那个‘光明模式’，摊子铺得越大，花的钱越多，就越有可能在经济上、程序上，出现他自己都无法弥补的漏洞。”

“我们要做的，不是用石头去砸他。”

“而是要等他，自己把楼，盖得足够高，高到地基不稳……”

“我们只需要，在下面，轻轻一推。”

挂断电话，他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组织部吗？我是赵立春。”

“我想向你们，推荐一位同志……”

三天后。

京州市。

李承烽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响起。

是省委组织部，亲自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客气，而又公式化。

“李书记，您好。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并报请上级批准，为加强京州市的领导班子建设，稳定发展大局，省委决定——”

“调任绿藤市市委秘书长，李达康同志，出任京州市市委副书记、代市长，不日即将到任。”

“钟书记希望您，作为市委的常务副书记，能与李达康同志，通力合作，尽快稳定京州的局面。”

李承烽握着电话，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他知道，赵立春的反击，己经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来自暗处的黑手。

而是一把被递到明面上、递到他身边的、最锋利的……

刀。

他看着窗外，轻声自语。

“李达康……”

“赵立春的刀，终于还是，送来了。”

“看来，这盘棋，要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